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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跨界表演藝術家吳興國:我恨我,我也愛我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1-06-10 16:14:35 | 文章來源: 南方週末

《李爾在此》中吳興國飾演旦角。(

《李爾在此》中吳興國飾演旦角。(當代傳奇/供圖)

等待戈多,等來李爾王

1998年,吳興國跌入他人生的最低谷。

這一年“當代傳奇劇場”宣佈解散。導火索是《等待戈多》一連幾年無法通過備案,台灣“行政院文化建設委員會”(以下簡稱“文建會”)的官員説他們搞不懂吳興國要做什麼,用京劇演老戲可以、演希臘悲劇和莎翁戲劇都沒問題,演荒誕戲劇不可以。真正的原因是:台灣“去中國化”的聲浪越來越大,京劇變成一個越來越不受歡迎的劇種,從誕生之日起就飽受爭議的“當代傳奇”此時面對的局面是“反對的聲音比支援的聲音大一倍”。

“當代傳奇劇場”每年可以從“文建會”獲得大約300萬台幣的補助,這筆錢是賴聲川的“表演工作坊”所獲補貼款的兩倍,但只能滿足“當代傳奇”年經費的10%到20%,且基本都用於劇場行政支出。除了“文建會”鼓勵的出國演出和公益演出,“當代傳奇”每一齣戲的製作費用都需自籌。

演慣了英雄、偉人、帝王將相的吳興國突然發現自己不被需要,沒有經費、沒有班底、申報多年的劇目拿不到備案,吳興國真的成了樹下苦等戈多,而戈多永遠也不來的流浪漢。

這時候,他想起日本知名劇場導演蜷川幸雄的建議。1992年,吳興國帶當代傳奇到日本演《慾望城國》,演出結束之後,蜷川幸雄特意來到後臺,對吳興國説:興國,很棒啊!接下來你一定要演《李爾王》!當時吳興國不以為然:李爾王八十多歲了,等我老一點再演吧。蜷川幸雄搖搖頭,你不要小看李爾,再過十年,你可能就演不動他了。

吳興國曾經認為:“《李爾王》無非是一個八十歲的老頭分疆土給三個女兒,跟女兒合不來,今天住這家,明天住那家,這個大概是全英國都曉得的事情。”

重讀劇本,吳興國發現莎士比亞還寫了一個葛洛斯特,這位小丑一樣的弄臣跟李爾王一樣,既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又管理不好下一代,最後落得把親生兒子趕走,被私生子吞了家産。因為給李爾王打抱不平,又被李爾王的女兒挖掉眼睛,扔到冰天雪地裏。

“《李爾王》講的是被放逐者的故事。”吳興國看到了自己跟李爾王的相通之處。以往的戲劇經驗在一剎那間復活:國外有些老演員可以一個人演一個晚上,就是坐在沙發上讀劇本,只用聲音、表情和細微的動作就能把觀眾完全帶進戲裏。

“京劇幾百年下來,唱念做打面面俱到,可是從來沒有人有勇氣一個人演一晚上。”吳興國決定用《李爾王》做這個實驗,打通生旦淨末丑,一人獨演12個角色。

2001年,《李爾在此》在台北公演,從大家視野中消失三年的“當代傳奇劇場”重返舞臺。

吳興國寬廣的音域讓多明戈驚奇。2006年,吳興國和多明戈合作,在美國大都會歌劇院上演張藝謀(線上看影視作品)導演、譚盾作曲的歌劇《秦始皇》。排練之餘,多明戈拉吳興國到咖啡館向他的朋友們獻寶:興國,唱一段給他們聽聽。多明戈不知道,吳興國的嗓子,完全是在三十歲以後,從當代傳奇的“新編京劇”實踐裏練出來的。作為一齣歌劇的《秦始皇》毀譽參半,但吳興國卻獲得美國媒體的高度讚譽:“最自信的表演者是扮演陰陽大師的京劇明星吳興國,看他表演很有樂趣,他的表情傳達出了樂譜上幾乎沒有特別指出的痛苦、悔恨、狂喜和怪異。”

范仲禹等待戈多

2006年,吳興國做了一個夢。他和老師周正榮在峽谷裏相逢,老師抽出劍砍他,他想像當年擋靠旗一樣擋一下,卻失手把老師殺了。兩個月之後,師母在電話裏向他轉達了師傅過世的消息。

吳興國不知道這個有“弒父”色彩的夢意味著什麼,他卻為此低回許久。“當代傳奇”在許多國家、許多城市演出過,世界一流的戲劇同行都曾為他叫好,但在京劇圈內,始終有人把吳興國看作“革國劇命”的大逆不道者。

吳興國一直堅持戲校時期培養起來的每天吊嗓子的習慣,唱的都是老戲。有時候他聽著伴奏帶會出神:陸文龍的那根槍,你拋出去還接得住嗎?再唱《四郎探母》,你還能唱出老戲的味道嗎?如果皮黃失音,“當代傳奇”還能傳唱多久?

2009年,吳興國帶年輕人重排老戲,“再不教,那些戲就沒人會唱了。”

吳興國決定親自上演老師周正榮當年的拿手戲《問樵鬧府打棍出箱》。妻子林秀偉深知此種意味:“周老師演這個戲是最棒的。他很瘦,眼睛又凹,帶著神經錯亂的迷惘,水袖很柳,好像整個人跟浮萍一樣。”

《問樵鬧府打棍出箱》又名《瓊林宴》。書生范仲禹本來應該赴皇帝為新科狀元特設的瓊林宴,他卻鑽到荒山裏,尋找趕考期間失散的妻子和小孩。他向樵夫打聽,樵夫告訴他,他妻子已經被葛太師擄走了,小孩差點被老虎吃掉。范仲禹去葛太府尋人,被家丁打昏,裝在箱子裏。兩個解差來找新科狀元,沒有找到,看到箱子,以為其中藏著什麼財物,把范仲禹打昏謀財,范仲禹瘋掉。

“這種故事在京劇裏很少碰到,京劇裏的故事都有起承轉合,最後一定要回到故事的終結點。這個戲的好處是你不知道它從何而來,要往哪去,其中充滿人生的錯亂和迷茫。一個男人在功名和對親人的不捨之間掙扎,最後他沒有把功名放在心頭,一心一意要找回他的太太和小孩。我們在布景里弄了很多山水畫,來強調文人在權勢之下被扭曲的純真感情。”林秀偉説。

“問樵”上演那天,吳興國托師母捎話,請師姑顧正秋來看戲。因為顧正秋對周正榮的戲很熟。演完戲,吳興國忐忑不安地問師母、師姑覺得如何。師母傳話:比你師傅唱得還好。

吳興國一塊石頭落在地上,就像是借了東西終於可以還債。2005年,等待多年的“戈多”終於可以上演。吳興國演那個苦等戈多的流浪漢時,心裏的模子是老師扮演的范仲禹。

“我是誰?我是我。我在找我,我想我,我看我,我知道我。我問我,我恨我,我也愛我,我是吳興國。”在一段以他作主角的紀錄片中,吳興國繞密碼一樣介紹他自己,在那一刻,他是他自己,也是“等待戈多”的流浪漢和從荒山中迷惘走來的范仲禹。

“吳興國對這個社會是有很多意見的,他甚至對藝術教學和戲劇傳承也有很多焦慮,但是在他的作品裏,你聞不到這些東西。你用顯微鏡找都找不到。可如果你被他的作品打動,你自然而然會隔著作品,感受到他的那些意見。”為吳興國寫過兩個劇本的作家張大春這樣評價自己敬重的搭檔。

2011年,當代傳奇劇場參加香港藝術節。香港學者告訴吳興國,他們很為粵劇在香港的存歿擔心,聽戲和唱戲的人越來越少,所幸香港文化局很重視此事,香港機場的電視節目現在有專門時段介紹嶺南戲曲。

從香港回台北,吳興國特意站在機場的電視機前興致勃勃地看了二十分鐘廣東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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