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鵬資本創始人、數牛金服董事長、浙金網創始人

　　【引子】

　　在時間深處，安放著生命中許多輕，許多重。在時間深處，種植著靈魂的樹種，仿佛萬世輪迴，也不能磨滅的烙印。有一位少年從時間深處一步一步地走來。

　　在阿爾卑斯山腳下的琉森湖畔，他可以透過夜色，望見對岸的燈火，人們狂歡節之後興奮而暈紅的臉頰。一群天鵝在夜色中彼此撫慰，漸入夢鄉。這個時候，點一支煙，讓思緒在時間深處徘徊。

　　從巴黎到瑞士的高速公路上，平坦廣闊的田野、精緻如畫的鄉村快速地後退進時間裏。陽光透過藍天上厚重的白雲落下來。清風搖曳，忽然一陣小雨打濕車窗。這是2016年2月7日下午。北京時間正是跨年。朋友圈的問候與紅包開始洶湧。一道彩虹橫跨在天際，聯接無限。這樣的一座彩虹橋，只在時間深處有過。生命，又走過一個四季輪迴。在他離開的那幾日，杭州有雪。

　　如今，作為鯤鵬資本創始人、數牛金服董事長、浙金網創始人，這位從時間深處走來的少年于瑞士琉森湖畔為自己的創業歷程作了精彩回顧。

　　【起首】

　　創業，是一種緣起，需要邊走邊唱

　　車子高速奔走。景致列列在目。思緒象蝴蝶一樣紛亂。

　　從1975年至今，我存在的時間，也許不如路邊那棵挻撥堅韌的大樹。眼前閃過母親在年三十做肉丸的場景。丸子在油裏沸騰，濃香四溢地穿過時空，讓我一陣陶醉。想起有一年春節，落雪，去湖州看望老師。而就在前年9月，老師去逝。但他經常會在夢中，以另外一種形式冒出來，與我再談詩歌。2007年那一次，獨自從杭州開車去麗江。那個年三十好象是與一群陌生人吃著紅酒，放肆的大笑，笑著笑著就大哭起來。想起第一次賺錢的狂喜。想起第一次虧錢的無奈。想起與小夥伴們一起戰鬥的每一個細節。想起很多難堪而尷尬的時刻。在時間深處，隨便地拿些東西出來仔細辨認，然後放回去。今晚，住在阿爾卑斯山腳下的一個叫第戎的法國南部小鎮，遠離春晚。

　　1996年，在一次酩酊大醉之後，我離開了堅守一年的教師崗位，去企業打工。從完全沒有方向，到一知半解，到知曉因果。反覆折騰。2004年3月搞了第一家公司，是鯤鵬的前身。只有三個人的團隊。什麼都做。而後十多年間，在時間裏行走，時而清醒，時而糊塗。2008年的12月有過一次大醉，醉到不想醒來為止，醉到痛哭流泣。2009年初，有了鯤鵬，期間因沒有主營業務收入而一度停業。到了2010年下半年才開始找到了一些做事的感覺。2011年6月發行了鯤鵬的第一支固定收益基金。2014年下半年，有了數牛金服，有了浙金網。若問以後還會有什麼，不曉得。這些年，實際上沒有一天是踏實的。總覺得公司不斷面臨辦不下去的可能。我對自已總的評價是：沒有什麼戰略感，很難持續保持長遠規劃。總是走了幾步，就碰到危機，為了突圍，硬是憋出了新的空間與機會。在時間裏行走，就是一個不斷應變的過程。

　　走到今天這個時點上，我是否可以對自已説，原來很多事情，確確實實都早有安排。無論做什麼事情或者遇到什麼人，都是一種緣起。那些得到的與失去的似乎並沒有那麼重要。當一位少年從時間深處走來，是否騎著馬握著劍並不重要，關鍵是一邊走一邊唱，一邊笑一邊哭，表情很精彩。

　　【華彩】

　　創業，是心有所想澎湃勇氣後的剎那芳華

　　在時間深處，有幾種力量顯得如此重要。

　　第一種力量，是心之力。以前，有人和我講，心有多遠，世界就有多廣的時候，我會不會當回事情。可事實就是這樣，我們的心在不同的時間裏，可以召喚出不同的力量。曾經碰到一些重大的挫折與困難，那個時候，我的心告訴我：少年，先睡一覺，哪怕沒有明天了，至少要精力充沛地去面對吧。於是我便睡著了，第二天陽光普照天地，新的轉機出現了。當一個人總是不走運，怎麼努力也不成功的時候，心告訴我：少年，要堅持，要專注，不放棄，於是在不知不覺中，時間很快過去，困難很快過去，新的里程在腳下鋪展。

　　心之力無所不在，無所不能。她讓一個完全不可能的機會，成為真正的契機呈現在我們的生命中。疾風暴雨不能摧毀我們心中的方向，灼灼烈日不能融解我們心中的道路。痛苦的時候，我告訴自已：少年，事情是簡單的，靜下心來，想一想，辦法自會呈現。心亂如麻的結果將一敗塗地。

　　我們的身體裏也許真的住了另一個自我，一個叫心靈的東西。因此，我們會表裏不一。心與行為無法達成的統一。這種不統一會影響我們的效率。我們不統一的原因，常常是因為過於關注人際關係，過於在意世態炎涼。這種不統一過頭了就是所謂“心力交瘁”。

　　“心善志堅”一直是我們企業文化最重要的本源之一。創業團隊的心力建設將是公司最重要的核心競爭力之一。如何創建一個健康的心力世界。讓合夥人之間，團隊之間能簡單直接交流，能高效坦蕩溝通。如何將社會上的一些約定俗成的不利於心力建設的習慣從公司的文化中去掉，可能是一件非常艱苦的工作。

　　第二種力量，是勇之力。什麼是勇敢?如何成就勇敢之心?是挑戰不可能，是異想天開，是持續的奔跑而不去想終點在哪。想多了，想複雜了，人就不再勇敢。在奔跑的時候，我們只能專注的勇往直前。老是看旁邊是要摔倒的。太聰明的人，可能不太勇敢。勇敢的心同樣來自“心善志堅”文化下誕生的心之力。

　　小時候，住在農村，面對周圍高山，我告訴自已：少年，我想知道山哪邊是什麼嗎?於是，我約了小夥伴去爬那座山，身上不知道劃出了多少口子，鞋子也破了。到達山頂，杜娟花正燦爛開放：大紅、粉紅、金黃，競相紛呈。各種好吃的野果，清香四溢。但是，我們又看見一道一道的山，我對自已説：少年，必需要走出去。勇敢這種力量會讓人去瘋，去突破，去改變，去重新構建，哪怕付出很多代價，只為看一看山那邊的風景。

　　然而，勇敢不等於破壞。中國的金融業從來不缺破壞者，而實在缺少勇敢者。誰是破壞者?顯然是E租寶、泛亞、大大之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顧規則，無視民生的行為是罪惡的。我們追求的勇敢是以善為基礎的，是不會讓我們的家人擔心到睡不著覺的那種執著。最近，管理部門重點整治三個點：投資理財、融資擔保、P2P網貸。曾經這三個方向都是國家重點鼓勵發展的。為什麼會發生那麼多問題?我一直認為這三個點都不能單獨成事，都不能獨立成為一種成熟穩定的商業模式。然事情已經這樣了，所有的同業都需要勇敢的認真的面對這個階段。金融是與百姓之財産打交道的行業，如果不能為民生提供終生價值，如果沒有真正有效的風險管理，這個行業的從業風險是極高的。我想説，如果獲得勇敢力量的基礎是善良，可以試一試，萬一成功了呢?

　　第三種力量，是爭之力，是不服。我輩本就起于微末，再不與命運抗爭一二，就泯然眾人了。我常在夢裏大叫：我不服。不服那些已經安排好的卻並非我所期待的。“心善志堅”而持之以恒，必能改變人生。

　　我的祖父是一位裁縫，而父親放棄了從軍的機會。他當過煤礦工人，做過鄉村理髮師，最後的創業是三十年如一日的果園主人。我小時候常自卑不已。我覺得的血脈裏流動的平凡而普通的液體在很多時候會局限我。從農村走向城市，從過去走向未來，那種劇烈的時間與空間的改變，讓人動作變形，戰戰兢兢。我無法象大家閨秀一般小心得體。比如對金錢與成功的渴望，就曾讓我失去對風險的評價與預判。教訓與失敗都有了，而讓我站起來的競然是血管中那平凡而普通的血液：耕種是最樸素的創業邏輯，四季變遷與不確定為田野帶來希望與曙光。當然，有的毛病也是小時候落下的。父母親為了擺脫貧困，堅持節儉創業。我在讀高中前，沒有穿過不帶補丁的衣服。小小少年，是多麼渴望在年三十那一天穿上新衣服啊。就是這樣一种經歷，讓我與“美食華服”的誘惑鬥爭了許多年。幾乎成了心理硬傷。爭之力，不是從別人碗裏爭，而是與自已爭，與既定的安排爭。爭是不服，不服從於命運的軌跡。是為自已和需要自已的人爭一爭未來。

　　第四種力量，是知行力。先天的不足，後天可以補。有知識的底蘊，行動力更強。知行力不是紙上談兵。它是現實到極致的紮實。

　　“獲得知識，學以致用”是基本原則。象我這樣的少年，對知識的渴望是天生的。三十年前的農村，幾乎是文化的沙漠。我和小夥伴們更多的只是從自然的更替中學到那些近乎殘酷的生存常識。小學四年級開始滿大街找書讀。家裏幾冊課外讀物是我強烈要求下，母親給我買的。初中時代，鄉圖書館成為我的精神糧倉。讀書將內心的空白漸漸地縫補起來，不再那麼自卑。向前輩、同行、同事、朋友學習，並與之充分交流與溝通，是我學會的一種獲得知識的實用方法。通過溝通，反覆摸擬與推演出結構與邏輯。通過學習，漸漸讓自已的“悟性”得到突破與提升。知之並行之，雖所知不多，卻因行之而善。因為所知甚少，所以一直奉行實踐的邏輯。

　　我主張做一名理想的現實主義者。想太多便是空想，不如做做看。知行力講究的是持續前進，不違初心。不一定要達到知行合一，但必需努力去實踐。知行力所産生的效果更像是一種劍道的力量。以心禦之，直來直去，寧直不彎，一往無前。

　　第五種力量，是史之力。史為鏡。讀史可以讓我們清楚自已的傳承。讀史可能讓我們更加理解時間與空間的力量。這幾日在巴黎的街頭，讓我尊敬的是法國人對歷史的保存與極致的尊重。不用去盧浮宮體驗歷史的精彩絕艷。哪怕路過一個地鐵口，哪怕走過一座橫跨賽納河的鐵橋，哪怕是從一座樸素的咖啡館門口走過，我們都可以看見歷史的影子。現時的中國人已經很難從現有的建築中系統而完整的找到歷史的表達。那麼就只能讀史了。去歷史的長河中，去時間深處，尋找那一個又一個讓人熱血澎湃的時代，那一個又一個史詩一樣的人物偶象。哪怕在心靈中獲得一絲絲歷史的投影，也能溝起我們血脈深處那種久違的充滿蒼桑的感動。

　　讀史，會讓我們精神豐滿，內心不再隨波逐流。我卻讀了很多野史。比如《山海經》中的三黃五帝。比如《封神演義》中的神話世界。比如《詩經》裏的生活。比如《離騷》中的風流。《聖經》中有歷史。《楞嚴經》中有歷史。前一段時間，一位先生向我推薦勞思光先生的《新編中國哲學史》，讀完第一卷，立覺思維脈絡清楚了許多。讀史的明顯效果是讓人不再寂寞與孤單。歷史是浪漫的，看似真實，卻埋藏著無窮的神秘與變化。

　　我深讀過吳曉波先生的激蕩系列，這也是史。我從1996年辭職打工開始，遇到許多好的公司與好的創業者(老闆)。近二十年過去了，有的還在，有的已經不在了。我們這些70後，其實就是在經歷中國經濟最多姿多彩的年代。我們從時間深處走來，正在經歷一段重要的歷史。

　　第六種力量，風水力。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對自已説：少年，你是幸運的。因為你生於這個時代，因為你長于杭州。

　　如果早生四十年，那是民國初年，戰亂紛呈。也許，我是一名舊軍隊的士兵，在一次混戰中，死於衝鋒。如果早生二十年，我也許會餓死於所謂三年自然災害。也許我是一名紅衛兵小將，糊塗中將自已寫成一本鬧劇。我之所幸，還因生於江浙。杭州這座城市的開放與包容讓如我這樣的少年，有機會試一試，拼一拼。這座城市的特點是可以允許失敗，可以包容創新，可以讓有志者重頭再來。時空就是最大的風水。

　　創業，就是讓所有心有所想，澎湃勇氣，懂得與命運抗爭的不服輸的少年，在不斷的人生錘鍊中走向生存狀態的圓滿。西湖看似柔美，卻沉澱著千年的不屈與堅忍。江南的少年，看似秀氣，卻積蓄著一劍光寒十四州的剎那芳華。

　　【尾聲】

　　有一位少年從時間深處走來，一路踉蹌一路成長

　　時間如“白駒過隙”，至善之火，生生不息。我的創業，從個人的孤軍奮戰，到有了幾位能力超過我，又與我一樣野心優雅的合夥人。我們的團隊從最初的3人小分隊，到了現在一百多人的“營級編制”。我們選擇的方向是善的，是正確的，是值得我們勇敢一些的。但我依然戰戰兢兢，隨時準備著公司迎接最困難的時候。從內心深處講，我並不期待，我們的員工能真正的與公司同進退。大家都要養家糊口，這個要求太高，這種承諾太重。

　　我將今年的年會選在了還沒有竣工的新辦公室召開，有人問我為什麼?我只想告訴團隊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一件事情是事先都準備好的，都是一邊做，一邊完善，一邊實踐，一邊升級。我象一位少年從時間深處走來，踉踉蹌蹌，從來沒有過從容淡定的優雅風姿。創業如此，人生怕也如此吧。

　　我喜歡《有一位少年從時間深處走來》這個標題，那就讓這個標題做我第一冊習作的書名吧。不管我們在時間深處找到了什麼，不管我們在時間深處寫下些什麼，都是自已的東西，值得好好保存，偶爾看看。

來源：樂創邦    | 撰稿：壽星林    | 責編：俞舒珺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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