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中法建交60週年。上個月，習近平主席在巴黎和法國總統馬克龍舉行會談時強調，中方願同法方深化氣候變化、生物多樣性等領域合作，支援法方辦好聯合國海洋大會，鼓勵兩國有關國家公園和自然保護區結對。

　　浙東南小城仙居，已經小有成果——由中法兩國共建的仙居生物多樣性博物館已正式開館，這也是浙江首座以區域生物多樣性為主題的生態博物館。

　　2016年，國家發改委、財政部正式下達了2016外國政府貸款項目備選規劃，次年仙居獲得法國開發署7500萬歐元的20年低利率長期貸款，雙方合作開展生物多樣性保護和發展利用示範工程，仙居生物多樣性博物館就是其中項目之一。

　　發現“寶藏”

　　這座博物館坐落在神仙居的如意湖畔，3000平方米的展廳，令仙居當地人都很驚訝的是，漫山遍野的楊梅、散養的仙居雞竟然登上博物館的C位——原來，仙居人眼中再尋常不過的複合型山地農業模式，已被聯合國糧農組織認定為全球重要農業文化遺産。

　　“天吶，野生動物園才有的豹貓竟然在仙居出沒，跟我生活在同一個家。”到了物種多樣性展示窗口，孩子們通過墻上的一個小孔，看到神奇動物在此出沒的影像片段；戴上耳機，沉浸在啾啾鳥語中；嘗試“聞香識植物”，了解植物的專屬氣味……

　　來自杭州的王凡用“不一樣”形容自己的遊覽體驗。作為一個博物館愛好者，他帶孩子打卡了全國各地不下50座博物館，但他發現這裡沒有令人眼花繚亂的聲光電等數字設備，甚至有些“返璞歸真”，“有一種在自然穿梭的野生感！”

　　數字時代，這裡為何反其道而行之？仙居國家公園管委會副主任李再兵分享了“反向”建設思路：“我們與法國團隊磋商了10多次，最終希望大家來到這裡，能放下電子設備，更用心地感受大自然。”

　　為何中法兩國要在仙居打造這樣一座富有仙居特色的博物館？緣分，要從9年前説起。

　　2015年，仙居獲批成為浙江首個縣域綠色化發展改革試點，發佈並實施了全國首個縣級生物多樣性保護行動計劃，但面對“生物多樣性保護”這個全球性話題，也是摸著石頭過河。

　　他們將目光瞄準了法國。法國早在1992年就成為聯合國《生物多樣性公約》主要締約方之一，國家公園治理模式全球領先，也在中國尋找合作項目的“落腳點”。

　　當時的仙居縣副縣長敲開了省發展改革委辦公室的大門：“我們想爭取法國公立金融機構——法國開發署的資金，做仙居生物多樣性保護與開發工程。”

　　沒成想，真把法國的專家吸引來了。在這裡，專家們看到了一個富含寶藏的仙居——保存完整的火山流紋岩地貌和中亞熱帶常綠闊葉林，森林覆蓋率達93.1%，動植物資源豐富，空氣品質和地表水質均達到國家Ⅰ類標準。

　　仙居的故事更打動了法國專家。2015年，在當地一處建築工地，工人們發現了3隻猴面鷹幼鳥，為了不在其成長期內打擾它們，縣裏當即決定將項目停工兩個月。旅遊景區和城市建設常常“慢人家半拍”，也讓這裡的天然肌理保存更加完好。

　　“這是天然的物種基因庫與生態博物館。”法國專家驚嘆。2017年，法開署與我國財政部簽訂協定，由法開署提供7500萬歐元的低息貸款，並以法國國家公園治理模式經驗幫助仙居保護生物多樣性。這也是浙江首個法開署貸款項目。

　　緊接著，仙居與法國孚日大區簽訂“姐妹公園”戰略合作框架協議，學習借鑒自然保護地管理和建設經驗。眼前這座博物館，便是成果展示的一扇窗口，聚集了600多種具有仙居地方特色和代表性的動物、植物和微生物標本，講述仙居生物多樣性的獨特一面，也喚醒大家的保護意識。

　　法國駐中國大使白玉堂來仙居參加生物多樣性博物館開館儀式時説的一番話讓李再兵印象深刻：“對於保護生物多樣性，我們有共同的目標，也有共同的意願，法國和中國都希望為這一目標作出努力，同時也為全球、全人類作出貢獻。”

　　生態文明互鑒

　　在仙居，合作雙方一同開展了自然遺産保護、文化遺産保護、生態旅遊、生態修復等項目。

　　在淡竹鄉龍潭頭李家畈村，穿過一座小橋後，眼前是一片剛剛冒草的綠地，拖著長白尾巴的白鷴正悠閒散步。

　　難以想像，眼前的景像是生態修復而來。這裡曾是廢棄多年的礦坑，過去溪水泛著紅色，連裸露的岩石都被染紅。“喏。”李再兵指著綠地説，這便是法國專家帶來的自然消解法：坑洞四週挖引水溝，將溪水引到過濾花園，用膜包住礦渣，鋪種植土，撒茅草種子，不斷消解污染……

　　一個細節看出專家們的用心。幾十米深的礦坑是蝙蝠的家園。他們用磚頭封堵礦渣的同時，開了扇小窗，為蝙蝠留下一塊棲息地。

　　“多樣性的生物好比多米諾骨牌，環環相扣，修復時要考慮各類‘原住民’的需求。”李再兵説，法國專家帶來的改造保護新思路，也激活了鄉村建設。

　　為讓夫妻峰、鋸板岩、觀音山等藏在深閨的美景與遊客奔現，這裡架起玻璃棧道，修了索道，對路邊樹木的“移與不移”卻陷入兩難。

　　難題怎麼破的？等好奇的我們穿過棧道和遊步道，答案已了然于胸。這裡的樹穿屋而過，索道也為了樹而繞路。

　　李再兵説，鄉村所有開發項目要過“樹評”關，古樹名木均掛牌編號，其餘樹木能不移則不移，並保留生長空間，避免路面硬化影響樹木呼吸。這一讓，迎來意外收穫，穿墻入室的樹木如今竟成了“網紅”打卡點。

　　久而久之，修復保護的思路也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村民。為國家保護動物獼猴，淡竹村特意修改村規民約，定點科學投喂，獼猴成了“編外村民”……

　　仙居自身，也在實踐中積蓄了心得，給予法國靈感。

　　最近，博物館開館儀式，又迎來法國專家的出席與回訪。法國富日羅勒-聖瓦爾貝市市長克裏斯蒂亞娜·烏多悄悄離開人群。她返回“仙居古楊梅群複合種養系統”前，細細看起了介紹，並拍下照片。

　　烏多的家鄉是櫻桃小鎮，櫻桃樹下養奶牛。此次前來，她還帶了櫻桃酒作為伴手禮。但看到仙居，在楊梅樹下種茶樹，養蜜蜂和雞，不僅將綠色迴圈農業發揮到極致，還有楊梅原汁、楊梅氣泡酒、楊梅酥等豐富的衍生産品。她驚訝又驚喜，表示要將“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一中國智慧帶回法國，不僅在孚日大區自然公園展示，也要加速探索櫻桃小鎮産業發展新模式。

　　來自東方的綠色希望

　　大手筆保護生物多樣性，獲益的不僅是村民，更是仙居這座小城。

　　作為旅遊城市，神仙居景區迎來更多打開方式。“到這裡不再只是看山看水，也能看多樣的生物！”最近，景區工作人員正在定制特殊動植物的“身份證”。

　　原來，擴大開放區域後，以前危崖絕壁的調查盲區如今能步行抵達，變成了植物分類學家的“淘寶”聖地。最近，國際知名期刊《植物分類》上發表的一篇學術論文，宣告了百合花新品種——神仙居百合的發佈。

　　聯繫發現百合花的浙江自然博物院研究員徐躍良時，記者隔著電話都能聽出他的喜悅：“就在索道下方10多米的峭壁上，我們看到一抹鮮艷的橘色，當時是花苞狀態，所以沒有採集標本，通過照片看，從形態學分析，初步判斷可能是新物種。”

　　花開了，再來；結果了，又來……一次次探訪研究，或拍照或採集，新物種的面紗被揭開。

　　李再兵告訴我們，目前這裡已新發現仙居刺齒跳、仙居多足搖蚊等8個新物種，獲得8項國家實用新型專利。

　　在旅遊如此“卷”的當下，神仙居依託生物多樣性另辟蹊徑，走出景區發展的新步調。

　　“姐妹公園”協議中約定，仙居和法國的合作期為6年，時間已經截止，但兩地約定——再續前緣，將互動交流常態化，共同保護生物多樣性，保護我們的未來。

　　在仙居縣人大常委會副主任朱志明看來，6年只是“我們這一代人完成的使命”，但生物多樣性保護的課題，仙居才剛剛起筆。

　　現在的仙居，在探索中逐步自信，將對外交流、國際合作的半徑畫得更大，與世界自然保護聯盟、全球環境基金等都建立了友好關係。

　　將視野拉開，仙居以外的浙江，也在生物多樣性保護方面可圈可點——

　　金華磐安的六角蓮、七子花都有專屬號碼牌，大數據為它們的成長環境和規律做分析預判，磐安還是全國首個生物多樣性友好城市試點；寧波龍觀鄉讓“生物多樣性+”變現，形成系列産業，白芍種植示範基地、中蜂養育基地等帶動農戶增收；衢州開化的錢江源頭保護與美麗城鎮互促發展示範項目獲法開署支援……

　　正如烏多所説：友誼有著神奇的力量，為我們打造美好的未來，明天我們的故事會更加絢麗多彩，帶來更美好的希望，而希望，來自東方。

來源：浙江線上-浙江日報    | 撰稿：金晨 錢祎 徐子淵    | 責編：李斌    審核：張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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