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劉禹錫
儘管最高法院宣佈《大麻稅法》違憲,利瑞還是于1970年2月被監禁在加州監獄,刑期20年,競選加州州長之路無果而終。入獄後,利瑞接受了心理測試,這是他曾參與設計的測試(包括“利瑞人際行為量表”),也是分配囚犯獄中工作的依據。測試結果表明他是一個傳統的順從的人,且對林業和園藝非常感興趣,因此,他被分配到安全級別較低的牢房,並擔任園丁。同年9月,利瑞成功越獄,並稱他的非暴力越獄是一個幽默的惡作劇。
健客:越獄啊,快講講。
雲飛:據説,永恒之愛兄弟會給地下氣象組織25,000美元,營救利瑞。
健客:永恒之愛兄弟會和地下氣象組織是神馬啊?
雲飛:永恒之愛兄弟會是迷幻藥聯盟,成員是吸毒者和毒品經銷商,被警方稱為嬉皮黑手黨。地下氣象組織是極左激進組織,政治目標是創建革命政黨,推翻美國政府。聯邦調查局將地下氣象組織定為國內恐怖組織。
健客:利瑞是怎麼越獄的呢?
雲飛:説來簡單,利用園丁工作之便,利瑞翻過監獄圍墻,沿著電話線逃跑,然後遇到地下氣象組織接應的汽車。
地下氣象組織幫助利瑞夫婦逃離美國,進入阿爾及利亞。顛沛流離的日子不好過,形形色色的人盤算著如何榨取利瑞的剩餘價值。從阿爾及利亞到瑞士,一段婚姻也走到盡頭,美國政府還是不放過他。1972年,尼克松的司法部長米切爾説服瑞士政府監禁利瑞一個月,但瑞士拒絕將他引渡到美國。利瑞在瑞士見了化學家霍夫曼,並和新交的女伴一起去了維也納,然後到了貝魯特,最後抵達阿富汗喀布爾。阿富汗與美國沒有引渡條約,但這一限制不適用於美國航空公司。據説,利瑞在下飛機之前,就被聯邦麻醉品和危險藥物局的特工逮捕了。陪審團在審議了不到兩個小時後就判定利瑞有罪。1973年,利瑞再次入獄,並被單獨監禁。同年,尼克鬆開啟第二任總統任期,繼續推行毒品戰爭,並從越南撤軍。隨著嬰兒潮一代步入安身立命的年齡,反文化融入主流文化,長髮——嬉皮士美學的標誌性特徵流行開來。1970年,卡朋特樂隊以一曲《靠近你》榮登排行榜首。70年代,卡朋特兄妹不斷有佳作聞世,成為無數美國青年的偶像,連尼克松都稱其為最出色的美國青年。1972年,悠揚的旋律唱響白宮,卡朋特兄妹在白宮的合影,神采奕奕,風華絕代,而哥哥顯然留著一頭灑脫的長髮。
健客:毒品戰爭是怎麼回事?
雲飛:毒品戰爭指美國政府的禁毒行動。1969年,尼克松成為總統,沒有放棄約翰遜開創的禁毒大業,開始在全國範圍內策劃緝毒行動,提高其聲譽。1969年9月,尼克松總統宣佈“攔截行動”,這是外交政策領域最早的禁毒行動之一,旨在減少從墨西哥進入美國的大麻數量。1970年10月,國會通過《全面藥物濫用預防和控制法》。1971年,一份關於駐越美軍中海洛因流行日益嚴重的報告説10%至15%的軍人對海洛因上癮,尼克松宣佈吸毒是“頭號公敵”。1973年,成立美國緝毒局,取代麻醉品和危險藥物管理局。該局是美國司法部下屬的執法機構,主要任務是打擊美國境內的非法毒品交易和使用,不僅在國內對於《聯邦列管物質法案》所列物品,同聯邦調查局享有共同管轄權,而且承擔在國外協調和追查美國毒品調查的任務。該局局長由美國總統任命、美國眾議院批准,通過司法部副部長向美國司法部部長彙報工作。
同年,第四次中東戰爭爆發。埃及與敘利亞分別攻擊6年前被以色列佔領的西奈半島和戈蘭高地。戰爭的頭一至兩日埃敘聯盟佔上風,但此後戰況逆轉,美國與盟國支援以色列是重要原因。因此,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成員國選擇對支援以色列的國家(特別是美國)實施禁運。全球原油價格從1972年平均2.48美元增至1974年的11.58美元(在美國的一些地區還要高得多)。原油價格暴漲引起歐美等發達國家經濟衰退,也造成南越燃料短缺,其在經濟及軍事上的劣勢迅速擴大。
健客:怎麼利瑞一齣事,就會發生那麼多大事啊!
雲飛:哈哈,歷史比小説更離奇。
健客:為什麼呢? 有點反常識,個人感覺歷史比較枯燥沉悶。
雲飛:因為上帝比小説家更會編故事啊!如果有上帝的話,哈哈。實話實説,平淡的大多淹沒在歷史長河中了,只有傳奇永流傳。感覺歷史枯燥往往是“教不得法,學不得法”罷了。以更大的時空尺度關注命運,梳理聯繫,離奇的歷史將變得更加活靈活現!
健客:將你一軍,石油危機與真菌有什麼聯繫呢?
雲飛:石油危機讓尋找可再生替代能源成為國際關注的熱點,促進了芮氏木霉的研究。
健客:這思維跳躍的有點大吧。
雲飛:木質纖維素佔地球總生物量的40%,分佈廣泛且可再生,具有極大的開發潛力,但是自然界中只有極少量的纖維素類物質為人所用,如稻草、稻稈、廢紙等。大部分被焚燒造成環境污染,每年在農業生産中産生的農業廢棄物也是豐富且易得的木質纖維素庫。20世紀40年代,通過篩選獲得纖維素高效降解微生物芮氏木霉。
健客:想起來了,之前講過芮氏木霉。當時挖的坑——“距離芮氏木霉大放異彩只差一次石油危機”,現在填上了,請繼續。
雲飛:自1906年在蝸牛消化道中發現纖維素酶以來,關於纖維素酶的研究引起了人們的廣泛關注。通過纖維素酶降解纖維素,可以獲得豐富且低成本的生産原料,從而化廢為寶、節約資源。纖維素酶降解纖維素具有特異性高、反應條件溫和、環境污染小等優點。纖維素酶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關注,纖維素酶的作用機理、結構修飾和高效生産逐漸成為研究熱點。
纖維素酶不是單體酶,而是起協同作用的多組分酶係,是一種複合酶,主要由外切β-葡聚糖酶、內切β-葡聚糖酶和β-葡萄糖苷酶等組成。纖維素酶作用於纖維素以及從纖維素衍生出來的産物可將不溶性纖維素轉化為葡萄糖。纖維素酶可由多種細菌、真菌和動物産生,但絲狀真菌具有諸多産酶優勢:一是生産的纖維素酶能夠分泌到細胞外,有利於純化和提取;二是效率高,且酶體系結構更加合理;三是還可以産生許多其他的酶,如半纖維素酶、果膠酶和澱粉酶等。絲狀真菌是生産纖維素酶的主要微生物菌株,其中包括木黴菌、曲黴菌和青黴菌,特別是芮氏木霉及其相關的菌株遺傳性狀穩定、抗代謝抑制能力強、安全無毒,産酶優勢也更加突出。70年代,木質纖維素生物降解的研究重點轉移到燃料乙醇方向。
健客:不對啊!之前講過用糖蜜製造乙醇,靠的是酵母菌啊,怎麼芮氏木霉又插一腿呢?
雲飛:嗯。乙醇,就是我們通常説的酒精。純乙醇的沸點為78.5℃,很容易燃燒,在面臨能源危機的今天,開發利用乙醇作動力燃料,正受到人們越來越多的關注。把乙醇摻進汽油裏混合使用,稱為乙醇汽油。以95號汽油(就是95%的異辛烷,5%的正庚烷)為例,在加油站,E95標識的是乙醇汽油,95標識的是純汽油。
健客:打個岔,聽説乙醇汽油對發動機不好,是真的嗎?
雲飛:假的,添加10%的乙醇不會對發動機造成傷害。E95乙醇汽油是原來的95號汽油添加了10%的乙醇,不僅節約了不可再生的汽油,而且燃燒更充分,排出的尾氣更環保。
生産乙醇的主角是大名鼎鼎的酵母菌。它能夠在缺氧的條件下,開動體內的一套特殊裝置——酶系統,把碳水化合物轉變成乙醇。近些年來人們又陸續發現,微生物王國中能夠製造乙醇的菌種還不少,比如有一種叫運動發酵單胞菌的細菌,它的本領比真菌中的酵母菌還高,不僅發酵速度快,生産效率高,而且能更充分地利用原料,産出的乙醇要比酵母菌高出8倍多,有希望更為理想的乙醇製造者。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用來生産乙醇的原料主要是甘蔗、甜菜、甜高粱等糖料作物和木薯、馬鈴薯、玉米等澱粉作物。因為這些糖和澱粉是我們生活所必需的物質,用它們來大量生産乙醇作燃料,顯然會影響到人類的食物來源,所以現在人們又找到了一種新的原料,這就是纖維素。纖維素也是碳水化合物,在自然界大量存在,用它們作原料可以説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當然,用纖維素作原料對酵母菌來説,不太友好,也就是説很難施展它的發酵本領。不過有辦法,利用芮氏木霉和酵母菌協同作戰,成功生産出乙醇。由於原料來自綠色植物,因此燃料乙醇又稱為綠色汽油。
在獄中,利瑞被迷幻藥受害者考克斯的父母起訴。據説,在參加利瑞提倡使用迷幻藥的講座後,考克斯服了藥,在幻覺影響下,從公寓三樓的窗戶一躍而下……利瑞因被監禁無法出廳,法官作出缺席判決,勒令利瑞賠償100,000美元。為了縮短刑期,利瑞作了聯邦調查局的污點證人,專門針對地下氣象組織,代號“查理畫眉”,因此,他受到故人和兒子的譴責,被稱為“警察線人”、“騙子”和“偏執型精神分裂症患者”。
健客:是有點不地道。
雲飛:利瑞後來解釋,是假裝配合聯邦調查局對付地下氣象組織。事實上,他給聯邦調查局的報告,沒有引起任何起訴。1999年,22位“利瑞之友”簽署聯名信為其開脫,事先利瑞向地下氣象組織偷偷發送消息説,“他正在考慮與聯邦調查局達成協定”,“等待他們的批准”。據説,答覆是“我們理解”。地下氣象組織是否同意似乎已無關緊要。1973年美國從越南撤軍後,該組織逐漸式微,走向解散。
1976年4月21日,利瑞出獄,反文化運動已經隨著1974年尼克松因“水門事件”下臺畫上了句號。在美國聯邦證人保護計劃的支援下,利瑞短暫搬到新墨西哥州聖達菲,隨後搬到洛杉磯勞雷爾峽谷附近。由於名聲不佳,他無法獲得傳統的學術或研究職位。他繼續通過獨立媒體出版書籍,但是影響力已大不如前。利瑞通過巡迴演講掙錢,確保家人過上舒適的生活。他與各種文化人物都有聯繫,他繼續服用各種藥物,但在媒體露面時,有意識地回避禁藥。80年代,利瑞開始著迷于電腦、網際網路和虛擬現實。他宣稱“個人電腦是20世紀90年代的迷幻藥”。1995年1月,利瑞被診斷出患有無法手術的前列腺癌。然後他通知了他的老朋友,包括阿爾伯特,那時應稱為達斯,1967年的印度之行使他成為神的僕人,選擇了另一條不依靠藥物的覺醒之路。利瑞和達斯的關係一度因為“查理畫眉”而疏遠。1983年,他們在哈佛大學盡棄前嫌(紀念被哈佛有爭議解雇20週年的聚會),並在利瑞去世前重聚。1996年5月31日,利瑞去世,享年75歲。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握緊拳頭説:“為什麼?”,然後鬆開拳頭,説:“為什麼不呢?”。他用不同的語調反覆説出這句話,他最後説出的三個字是“美麗的”。1997年4月21日,利瑞的7克骨灰隨火箭發射升空,並在軌道上停留了6年,直到火箭在大氣層中燒燬。他一生經歷了5次合法婚姻,1次事實婚姻,有3個親生孩子,並收養了第四個孩子。
健客:利瑞,真是傳奇的一生啊!
雲飛:嗯。
健客:霍夫曼呢?
雲飛:霍夫曼入選2007年《每日電訊報》公佈的100位在世最偉大天才名單。一起入選的還有喬布斯,他也是迷幻藥愛好者。
健客:喬布斯啊!知道,蘋果公司的聯合創始人嘛。
雲飛:喬布斯赤腳行走,從大學輟學,攢錢去印度,住在朋友的公社裏,幫忙修剪公社裏的蘋果樹,受到啟發成為蘋果教父。喬布斯後來説:“我在一個神奇的時代長大,我的意識是由禪道産生的,還有LSD。LSD會向你展示硬幣還有另外一面,硬幣用久了以後你會忘記那另外一面,但你知道它依然存在。”喬布斯認為是LSD告訴他最重要的是創造偉大的東西而不是賺錢。他盡其所能,把一些東西放進歷史長河和人類意識中。
健客:霍夫曼怎麼評價LSD呢?
雲飛:霍夫曼一生持續服用小劑量的LSD,並一直希望找到它的用途。在回憶錄中,他説:“我看到了LSD的真正重要性,因為它可以為冥想提供物質幫助,從而獲得更深刻、更全面的現實的神秘體驗。”霍夫曼在100歲生日前不久接受採訪時稱LSD為“靈魂之藥”,並對其在全球範圍內的禁令感到沮喪。他承認,如果濫用可能會很危險,因為500微克(0.0005克)就是相對較高劑量,會産生極其強大的精神作用,特別是如果在沒有充分監督的情況下,首次使用。
健客:想起來了,1943年4月19日,星期一,霍夫曼有意識地服用了250微克LSD産生了強烈而持久的幻覺。
雲飛:嗯,那天他是騎自行車回家的,實驗及體驗被收錄在他的《LSD:我的問題孩子》一書中。後來,4月19日被稱為自行車日,以紀念霍夫曼——LSD之父。
賽洛西賓和LSD在西方文化中生根發芽,從音樂、電影、文學,到矽谷文化,即使有的人從未接觸過它,也不能否認它的影響無所不在。在文化上封神,但科學地位卻一落千丈。1971年的聯合國《精神藥物公約》將它們列為非法藥物,遭到大部分國家嚴厲打擊。隨著研究資金被迫中斷,對LSD的認知也止步不前,最終淪為科研界的“棄子”,多年以後才得到科學界的重新審視。2007年12月,瑞士允許心理治療師用LSD對晚期癌症和其他絕症患者進行心理治療實驗。這些研究于2011年完成。霍夫曼對這項研究表示讚賞,並重申他對LSD治療效果的信念。2008年,他寫信給喬布斯,請求支援。霍夫曼沒有等到這項研究的結果,于2008年4月29日去世,享年102歲。喬布斯于2011年10月5日去世,享年56歲。達斯于2019年12月22日去世,享年88歲。一代迷幻藥精英相繼離世,在世的也垂垂老矣,而迷幻藥註定將在21世紀再現輝煌。近年來,多種迷幻藥劑在抑鬱症治療方面展現一定的潛能。賽洛西賓于2019年被美國FDA授予治療重度抑鬱症和藥物抵抗性抑鬱症的突破性療法,二期臨床研究結果表明,賽洛西賓單次用藥一天內即可極大改善抑鬱症患者的症狀,且效果可持續三個月以上。有神經學家認為LSD等迷幻藥是探索大腦這個黑箱的強有力工具。至於LSD是如何作用於大腦的,我們仍然不完全清楚。只能説大腦的結構和功能太複雜,而神經科學又太過迷人。這是一個熱門研究領域,競爭非常激烈。據報道,中國的研究團隊正在迷幻藥受體分子作用機制研究中努力獲得突破性進展。利瑞重回哈佛的演講如在耳畔,“從我們被解雇的那天起,我從未對哈佛産生過任何怨恨。”他説,“問題當然是,世界還沒有為我們做好準備。”
唐劉禹錫作《浪淘沙·莫道讒言如浪深》
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遷客似沙沉。
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
歷史若鏡,歲月掏沙,一簸接一簸,有時會埋沒好東西,但是金子總會發光……事實上,歷史比小説更加離奇。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