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瘋老頭”羅維孝單騎萬里西遊記

來源:中國網 時間:2022-03-19 09:31:15 編輯:羅鎮 點擊:


2014年7月10日,羅維孝騎著自行車高喊,“艾斯佩萊特市我來了!”(光明日報駐巴黎記者梁曉華攝影)

在雅安市區青衣江邊,有中國首個騎行博物館——“羅維孝騎行遊歷博物館”,館內陳列最多的是從中國到法國沿線的亞歐風情照片。

博物館是個人辦的,“CHINA騎士羅”説:“我之所以能完成跨越亞歐大陸的騎行壯舉,是因為在我西遊的路上,有一個個遠方的家在幫助著我。”
“CHINA騎士羅”是誰,他為什麼要辦這樣一個博物館?
故事還得從頭説起。
十年騎行路
這樣的“瘋老頭”,全天下有幾個?
羅維孝是我的朋友。
雖然他是一個退休工人,但他的世界很大。
從2004年首次騎行青藏高原到2014年騎行法蘭西止,在10年的時間,羅維孝騎行8個國家。他四上青藏高原,硬是把進藏的川藏、青藏、滇藏、新藏四條國道走了個遍。
羅維孝不僅“輪跡天涯”,還出了書,他的第一本長篇遊記《問道天路——騎遊青藏高原六十二天》,一版再版。
退役軍人、病退工人、花甲老人、康藏騎俠、“鑼絲”、小學肄業生、大熊貓文化使者、攝影家、旅行家、作家……這些字眼,看上去一個個毫不關聯,但羅維孝卻把它們“混搭”在了自己身上,似乎都挺貼身。
這樣的“瘋老頭”,全天下有幾個?
我與羅維孝相識,是在2003年,雖然近20年時間過去了,但我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情景。羅維孝的精神看上去並不好,他説自己身體上出了毛病,基本上不上班,等待到點退休。
羅維孝的身體有病,我是知道的,他的毛病説大不大,説小不小,就是白血球低,以至於免疫力低下,經常傷風感冒。在醫生的建議下,他開始跟自己糟糕的身體“較勁”,騎單車、做俯臥撐、游泳等,整天忙得不亦樂乎,而且下河游泳,不論寒暑,從未間斷。
2004年5月,羅維孝約了幾個老友,要騎自行車到西藏。他説不能坐吃等死。出門不到10天,有人打道回府了。7個人的隊伍,陸陸續續返回了5人,但裏面沒有羅維孝和梁輝兩人的身影。
這個“瘋老頭”到哪“瘋”去了?
原來他和梁輝不但騎到了西藏拉薩,還翻越了唐古拉山,從川藏公路進,走青藏公路出,繞川西北高原,車轆轤在青藏高原上畫了一個大圈後,他又回到了62天前出發的地點——雅安。
退休後,一次又一次的遠行,讓羅維孝既鍛鍊了身體,又飽覽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從此,他一發而不可收拾,先是在大江南北騎行,北至北極村,南至海南,西至喀什,東至撫遠,祖國大陸的31個省市自治區都有了他車印,實現了他騎行全國——“東西南北中,中國在心中”的夢想。
“我要騎行到法國”
聽到久違的普通話,羅維孝一下熱淚盈眶,泣不成聲。
隨著騎行越來越遠,他的心也越來越大,自然而然就萌發出騎出國門的念頭。
他説:“我要騎行到法國。”
羅維孝的理由很充分,“1869年法國傳教士、生物學家阿爾芒·戴維在雅安發現了大熊貓並把它介紹給了世界,今天我要騎行到法國,實現跨越100多年的回訪,把大熊貓文化傳播給世界。”
看來,羅維孝早有準備。
騎行法國,除了回訪大熊貓發現者阿爾芒·戴維故里外,騎行途經的一些國家,其實也與大熊貓有著不解之緣。新中國成立後,中國對外贈送“國禮”大熊貓,就有蘇聯、西德和法國,而且這些“國禮”大熊貓都來自同一個地方——雅安;以雅安夾金山為主要標誌的“四川大熊貓棲息地”成為世界自然遺産,也是在立陶宛舉行的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第30屆世界遺産委員會會議上通過的……
“西遊騎行”,是一次名副其實的大熊貓文化之旅。
羅維孝在亞歐大陸的騎行,就是扛著大熊貓文化旗幟闖世界。為此,他特意製作了一幅大熊貓圖案和一件大熊貓卡通背心,圖案挂在自行車龍頭上,背心穿在身上,他要在亞歐大陸上留下一道流動的“大熊貓風景線”。
2014年3月18日,64歲的羅維孝開始了一個人的“萬里長征”。
一個多月後的2014年4月30日,這天下午四時許,我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羅維孝打過來的。
他的電話向來用得“金貴”,有事開機,打完電話又關機,因為在騎行路上接聽電話,容易出事。
“老弟,我已走到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霍爾果斯口岸門口,對面就是哈薩克。”
雖然是從遙遠的地方打過來的電話,羅維孝的聲音中氣很足,一如往常,振蕩著我的耳膜:“我輕輕一抬腿,就衝出了國門。再見!”
羅維孝的騎行路線是從南方絲綢之路上的重鎮雅安出發,進入北方絲綢之路後,再沿絲綢古道一路西行,走出國門後,再沿歐亞絲綢之路,穿越中亞哈薩克,經東歐俄羅斯,進入拉脫維亞、立陶宛後,再經中歐的波蘭、德國,最後進入西歐法國的東北部,最終抵達艾斯佩萊特市——穿越亞歐大陸,回訪大熊貓的發現者阿爾芒·戴維故里,實現跨越145年的握手。
2014年7月10日,是羅維孝的高光時刻——
他騎著自行車高喊著:“艾斯佩萊特市,我來啦!”艾斯佩萊特市的市民圍了上來,為他唱起了祝福的民歌。
次日,艾斯佩萊特所屬地區首府巴約納市政府官員沙堡女士與當地教育、體育界人士在市政廳為羅維孝舉行歡迎儀式,授予羅維孝艾斯佩萊特市榮譽市民。

從巴約納到艾斯佩萊特市的路上,法國電視三台跟蹤採訪騎行在路上的羅維孝
在成功的背後,更是一路的艱辛——
語言不通、水土不服對他來説,只能算是小兒科,劫匪來了,坐騎丟了,只要一個應對不當,就是滅頂之災……
每每在危急關頭,總有“貴人相助”,總能化險為夷,一次又一次地讓他“絕地反擊”。
從四川雅安騎行至法國艾斯佩萊特市,羅維孝騎行115天,行程15000多公里,平均每天騎行里程在100公里以上,橫跨亞歐大陸的中國、哈薩克、俄羅斯、拉脫維亞、立陶宛、波蘭、德國、法國8個國家,颳起了一股“大熊貓旋風”,他被法國人尊稱為“CHINA騎士羅”“PANDA騎士羅”。
更讓他難忘的是海外華人華僑給予他的幫助——
在哈薩克,自行車壞了。當地人出門不是開車就是騎馬,沒有人騎自行車。沒有自行車,自然就沒有自行車零配件。
當地華人古道熱腸,他們“殺雞用牛刀”,把汽車、摩托車零配件“鐵棒磨成針”,想方設法修好了自行車。跨上自行車,羅維孝有一種開大貨車的感覺。
當他在雨夜中艱難地騎行到法國斯特拉斯堡時,正值歐洲議會召開,大大小小的賓館酒店“一床難求”。
就在他走投無路之際,驀然間看到街頭路標上有中國駐斯特拉斯堡總領事館的電話號碼,那一瞬間,他就像找到組織那樣,熱血沸騰。
此時已是深夜,羅維孝擔心沒人接電話,誰知電話一撥就通。聽到久違的普通話,羅維孝一下熱淚盈眶,泣不成聲。
不一會兒,總領事館工作人員在街頭找到了他,將他安頓下來。總領事館不僅為他解難,還邀請他到總領事館休整,總領事張國斌召集當地華人華僑為他舉行歡迎宴會,接風洗塵。
阿爾薩斯華人聯誼會副會長邊杉樹邀請他到家中作客,擔心他在路上風餐露宿,沒有吃好,邊杉樹的妻子為他做了一大桌子的中國菜;擔心他迷路,邊杉樹的女兒連夜趕制一張詳細的路線圖。新華社記者聞訊後,在路口等待採訪。
《光明日報》駐巴黎記者梁曉華從國外的媒體看到羅維孝的騎行壯舉後,一直關注著他的行程。
當羅維孝騎行到里昂時,對他電話採訪。他發現羅維孝聲音有些嘶啞,生怕羅維孝因感冒倒在“最後一公里”,二話沒説,連夜登上從巴黎到里昂的高鐵千里追趕,把藥品和衣服送到了羅維孝手中,並陪同羅維孝騎行了最後一程……
遠方的親人
問羅維孝,跨國騎行途中,印象最深的是什麼?他答:“遠方的家,遠方的親人。”
在他騎行歐亞大陸的路上,在沿途異國他鄉的人家中,有一個又一個“遠方的家”,有一個又一個的感人故事。
“我輕輕一抬腿,就騎出了國門。”説起來似乎很輕鬆、隨意,其實走得很艱辛。果然,剛踏出國門進入哈薩克不久,面對一望無垠的大草原,羅維孝茫然不知所措,因為他迷了路。
路牌上有彎彎曲曲的哈文標識,對26個英文字母都認不全的羅維孝來説,哈薩克文如同“天書”,他只得憑著感覺選擇騎行路線。
結果路越走越荒涼,一條路“走到黑”,也不見一個人影。
抬頭不見星星月亮,地上沒有燈火人影,只有寂靜無聲的大草原伴隨著他。不時還傳來幾聲狼嚎,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
當地晚上11時許,羅維孝終於見到遠方有時隱時現的燈光,他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個幾戶人家的荒野小村落。隨著一陣陣狗叫聲,一位打著手電筒的哈薩克中年漢子走到了他身邊。
這位中年漢子俊朗魁梧,看上去十分和善,熱情爽朗,把羅維孝當成貴客來接待,特意把他安置在客房的軟沙發床上睡覺。
次日清晨,羅維孝聽到了敲門聲。他起床一看,天已大亮了。他洗漱後來到客廳,見主人用手比劃著吃東西的動作,示意羅維孝該吃早餐了。
羅維孝跟著主人走過去一看,餐桌已從餐廳搬到了客廳,只見這家5口人都穿著節日的盛裝,端坐在餐桌椅上,笑瞇瞇地等候著他的到來。
看到羅維孝來了,全家人都站了起來迎接,主人示意他坐到餐桌前吃飯。
羅維孝猜想,這也許是當地人最高禮節的待客家宴。
餐桌上擺滿了奶酪、面餅、蔬菜、水果和手抓羊肉,主人先給羅維孝端上一杯馬奶茶,然後不停地指著盤子裏的羊肉,做著示範動作,讓他用手抓著羊肉吃。
走錯路換來一次難得的“家宴”,前一晚的懊喪驚悸,早已不見蹤影。羅維孝毫不客氣,大快朵頤。
吃罷豐盛的早餐,這家人還特意拿出他家的相冊,讓羅維孝翻看。
禮尚往來,羅維孝也從行李包中拿出自己蓋滿郵戳的騎遊示意圖旗幟與這家人一起分享。
大家都不説話,無聲地進行交流。只是從洋溢著笑容的臉上,看得出來大家都很高興。
離開時,這家人還為羅維孝準備好了在路上吃的食物和飲用水,並且給他一張紙片,上面畫著草原和兩條相交的公路,一條是狹窄的小路,一條是筆直的公路,在筆直公路的盡頭,有一座城市。
羅維孝一看,頓時明白過來,他要從狹窄的小路騎行到筆直的公路上,就可以到達一個大城市。
這是通往阿拉木圖的M36號公路示意圖,阿拉木圖就是羅維孝要去的地方。
執手相看無語。走了很遠,羅維孝回頭一看,那家人還站在路邊,向他揮手告別。
在德國,他摔倒在公路上後,當地人把他送到家中治療。女主人先是幫羅維孝處理了傷口,示意他吃水果休息,然後又熱情地為他準備了一頓便餐。男主人還領著羅維孝觀賞籠養的各種體型碩大的種兔。最後,那家人又將羅維孝送到剛才摔倒的地方,親切擁抱後揮手告別。
這一幕幕感人的場景,大家都靠面部表情和肢體語言來交流和溝通。這一幕幕動人的瞬間,猶如早期的無聲電影,看上去似乎有些滑稽好笑,但真情流淌,十分感人。

羅維孝為大家講述騎行經歷 魯妮娜 攝影
一次又一次地走進了沿途不同國家的人家,給了羅維孝不同的體驗。而濃濃的親情,給羅維孝單調的騎行,增添了豐富的內容。
誤上高速路
在波蘭首都華沙,僅僅是穿城而過,他就走了6個多小時。好不容易出了城,剛一走上公路,他就發覺有些不對,對面沒有來車,似乎已誤入了高速公路。
騎行在高速公路上,他不敢回頭,也無法回頭,只得緊靠著防護欄小心往前騎行。沒過多久,高速公路上的警察就追了上來,強行將羅維孝帶下了高速公路。由於語言不通,雙方“糾纏”了大半天,依然無法溝通。
就在鬧得不可開交時,“神兵”天降,雙方握手言和。
波蘭警察找來了當地孔子學院的一名青年學生。這位波蘭青年走到羅維孝身邊,開口説話:“你會講普通話嗎?”
波蘭青年自稱叫“亮劍”,會説波蘭語、英語和漢語三種語言。
經過“亮劍”的協調溝通,波蘭警察認定這是一場誤會,大家喜笑顏開,在大熊貓圖案前合影留念後揮手告別。
“我之所以取名叫‘亮劍’,是因為我特別崇拜中國軍人,尤其喜歡看中國電視連續劇《亮劍》。”“亮劍”和羅維孝一聊就是大半天,二人交上了朋友,“亮劍”還邀請羅維孝到家中作客。
“朋友來了,就應該到家中坐坐。我的媽媽是退休醫生,做的飯菜很好吃。”盛情難卻,羅維孝只得跟著“亮劍”到了他的家中。
“亮劍”的母親為“中國朋友”做了一頓地道的波蘭飯菜。
臨走,“亮劍”才告訴羅維孝,在無法交流的情況下,波蘭警察已打算把他送到收留所。這讓羅維孝感到後怕。
為擔心類似的誤會發生,“亮劍”主動帶路,把羅維孝送到了下一個城市科寧。
有了在波蘭的教訓,進入德國後,羅維孝騎行得十分小心。
由於德國的高速路網很發達,再小心,羅維孝也出現了走錯路甚至誤入高速公路的事。
德國警察追了上來,將他攔了下來。羅維孝生怕在波蘭“僵持”的一幕再次上演。德國警察將他的自行車調了個方向,示意他跟在後面,再次上了高速公路。
這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難道交警還要處罰我?或把我帶進收留所什麼的?羅維孝心裏直打鼓。
但此時他已別無選擇了,他只得聽天由命。前面還有一輛警車在路邊等候。於是,兩輛警車把羅維孝夾在中間,“如臨大敵”,按照他的騎行速度,不快不慢地往回走。
往回騎行大約10公里後,在一岔道口,前面的警車停了下來。警察下車後,先是示意羅維孝可以從這裡離開高速公路,進入到普通公路騎行,然後再向他揮手致意,好像是在“禮送”他的樣子。
就這樣輕輕鬆鬆地放過了自己?
羅維孝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此前他想到了在波蘭的“前車之鑒”,心里正幻想著這裡也有“亮劍”,猶如“神兵天降”般來幫助他。
羅維孝看著警察發呆,再看了周圍的景觀,似乎自己曾經來過這裡,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就是在這裡誤入高速公路的,警察擔心中途讓他離開高速公路而迷路,破例讓他在高速公路上騎行,同時為了他的騎行安全,採取了警車開道的方式,對他進行護送。
想到德國警察就像放歸“迷途的羊羔”那樣,把自己送回原點時,羅維孝感動不已,他急忙跳下自行車,跑過去主動與德國警察握手,向他們致謝。
類似這樣感人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
創辦騎遊博物館
傳奇還未結束,精彩仍在繼續。
2020年底,羅維孝又告訴我:“我要在雅安開辦一個騎遊博物館。”他的語氣很平淡也很輕鬆,似乎辦一個博物館,就像吃飯睡覺一樣簡單。
10年的騎行,羅維孝拒絕任何贊助和資助,花自己的錢走自己的路,公益騎行,逍遙自在。在雅安市博物館李炳中、郭鳳武等專家的幫助下,2020年11月15日,“羅維孝騎行遊歷博物館”正式對外開放,參觀免費,茶水也免費。
一張張騎行路上的人文風景照片,一枚枚騎行途經地加蓋的郵戳,一件件經受風吹日曬後的衣服,一輛輛騎散架的自行車,一封封往來書信,一摞摞創作的底稿……
博物館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他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參觀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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