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期刊中對日本軍部的認知
在抗戰時期的日本研究熱潮中,一些學者認識到軍部正是日本發動侵華戰爭的核心決策主體。為此,學者們從多個角度對日本軍部進行了探討並且發表了許多優秀成果。其中僅在期刊上刊登出來的就有《日本軍部在法制上之特殊地位》(胡鑄坊,《日本評論》第九卷第五期)、《日本軍部的本質》(高璘度,《時事類編特刊》第一期)《日本軍部與日本法西斯運動》(彭迪先,《新新新聞每旬增刊》第一卷第一、二期)《日本軍部》(盧冠群,《苦鬥》第二卷第四期)《剖析臺上之日本軍部》(魯安,《東方雜志》第三十六卷第九號),等等。這些學者大都曾經留學日本,比較了解日本的情況。如彭迪先於1926年留學日本,先後在日本慶應大學、九州帝國大學學習,1938年回國抗戰。他們的文章分析了日本軍部的概念、特權地位等問題,並且預判軍部的失敗前景,成為國民正確認識日本軍部的重要文獻。
第一,對日本軍部的概念界定。為了讓國民正確認識日本軍部,學者們根據自身理解對其作了概念界定。當時學界的主流觀點,是認為軍部是日軍全部軍事機關的統稱。不過,彭迪先在《日本軍部與日本法西斯運動》(上)一文中也提到,一般説到日本軍部,通常是指日本陸軍,因為當時日本陸軍勢力正盛,積極參與國政。另有學者從軍政關係的視角去界定軍部。例如,胡鑄坊在《日本軍部在法制上之特殊地位》一文中提出:“廣義的日本軍部就是指日本軍人與政治相接觸的一團而言。”概言之,民國學者們對日本軍部的概念界定雖然各有側重,但都把握住了要害,既理清了日本軍部的組織結構,又借此指出了當時日本的軍政關係特徵:以陸軍為代表的日本軍部積極參與國政,並攫取了國策支配權。學者們給出的日本軍部的概念,凸顯出他們對於當時日本政局的敏銳觀察和深刻理解,便於國民理解和接受。
第二,闡釋日本軍部的特權地位。民國學者們對軍部的特權地位及其勢力根源進行了深入探討。胡鑄坊在《日本軍部在法制上之特殊地位》一文中指出:“軍部在法制上有特殊的地位,申言之,一是軍部在憲法上的特殊地位,一是軍部在官制上的特殊地位。”即,明治憲法中的軍令權獨立和官制上的軍部大臣武官制,造就了軍部的特殊地位。田廬在《日本軍部在政治上之史的根基》一文認為,軍部的特殊政治地位源於其經濟、政治、歷史和憲法根基:其一,軍部的前身武士階級指導了日本資産階級革命,他們攫取政權後變成“專制獨裁政治的實施者”;其二,軍部通過對外侵略“大大培植了資本主義發展的基礎”,其權力必然“伴隨著日本資本主義的發展而膨脹起來”;第三,日本帝國憲法的重要特徵,即軍隊統帥權的獨立性,“使軍部在政治上獲得特殊的地位”。盧冠群在《日本軍部》一文中認為,軍部能夠握有日本政治支配權,緣于其三個背景:一是歷史背景,近代日本“靠著打勝仗建國”,軍人説話有力;二是政治背景,軍部在憲法上享有特權地位,即“統帥權的獨立”;三是時代背景,“日本資本主義之沒落與國際危機之迫近”,促使軍部背負“挽救日本資本主義的未亡”的任務,並借機支配日本政治。可見,學者們不僅充分認識到軍部的特權地位,而且還從歷史因素、時代背景等方面深入分析了軍部勢力的根源,很好地回答了日本軍部為何能掌控日本國政,不斷發動侵華戰爭這一重要問題。
第三,預判日本軍部的前景。學者們通過認真分析,認為軍部的前景必然是失敗的,中國人民一定能戰勝軍部法西斯。高璘度在《日本軍部的本質》一文中強調,“軍部並不是具有不死身的‘妖精’,它的盛衰消長是和畸形的日本資本主義有密切關聯的”,軍部與日本資本主義“一旦利益的條件相反,二者之間即刻要發生對立抗爭”,“其已經發動的戰爭,也要遭到很大的影響”。“它的勢力是建築在沙上的,終有一天被維護和平的巨大力量粉碎!”盧冠群在《日本軍部》一文中深入剖析了日本軍部的脆弱性及其前途。他指出,日本軍部在國內“已經顯示出許多的弱點和矛盾”:一是“沒有群眾基礎”,“失去廣大民眾的擁護與同情的軍部,自然極難完全達到它的目的。”“這是日本軍部最弱的一點,亦就是它終必失敗的地方。” 二是軍部“在上層又與政黨財閥間存在著難以緩和的矛盾”,力量的脆弱可想而之。三是“軍部本身不是一個政治組織,在軍部以外又沒有一個堅強的組織,可以作為軍部政治活動的根據”,其影響不能深入到民間。正因如此,軍部企圖“以對外的手段去克服其國內的困難”,不顧一切地發動全面侵華戰爭。但是在侵華戰爭過程中,軍部必然“遭遇到完全出乎它意外的中國的堅強的抵抗”,“它同樣遭遇到日本國內一般人民普遍的反戰”。盧冠群最後得出結論,“這次的戰爭,是加速它走上滅亡的道路,自己掘自己的墳墓”,“只需我們有必死的決心,我們便能夠把他們一個個地趕進墳墓裏去!”可見,學者們並未被日本軍部貌似強大的外表所迷惑,而是通過冷靜觀察與深刻分析明確指出了日本軍部存在的致命弱點,只要中國人民堅決抗戰到底,日本軍部最終必然會走向滅亡。這種基於科學分析而作的軍部前景預判,鼓舞了中國人民堅定抗戰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