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底暗訪“興國企業”傳銷內幕

    8月10日中午,“興國企業”的主要骨幹顏鴻寧“經理”剛回到其出租房幾分鐘,守候已久的防城港市公安局漁氵萬派出所民警便敲門而入,擒住了顏“經理”及與其在一起的”幹將”。

    當天下午,漁氵萬派出所又組織全所近20名民警分頭出擊,“興國企業”的中層骨幹李孝軍、王明亮等20多人全部落網。至此,以“興國企業”為首的3家涉嫌非法傳銷的窩點全部被搗毀,近千名來自全國各地的涉嫌非法傳銷人員也“樹倒猢猻散”。走進鋪滿“愛心”的陷阱

    前段時間,本報熱線頻頻接到讀者報料,稱在防城港市港口區站前小區、凱樂園小區有數百人在搞變相傳銷,勢頭很猛。記者決定深入“虎穴”,一探傳銷死灰複燃的內幕。

    8月1日,當記者背著行囊“風塵僕僕”趕到防城港時,“興國企業”的一名劉主管已在烈日下滿頭大汗地等候多時了。初一見面,劉主管很“隨意”地問記者是哪人,與“線人”是怎麼認識的。依事先與“線人”的約定,記者都對答如流。劉主管眼裏的狐疑之色才漸漸退去。在去“公司”的半路上,仍有顧慮的他冷不丁地冒出一些怪問題來旁敲側擊,幸虧記者反應快,才未露出馬腳。

    在確信記者是“線人”的朋友後,劉主管徑直將記者帶回了“家”。這是在港口區站前小區的一套兩房一廳居室。房裏的門都開著,廳裏擺著一張飯桌及幾隻矮凳,兩個房裏都鋪著幾張草席,9名青年男女分房而躺,亂糟糟的衣服搭在屋角的行李箱上。墻上還貼著幾張明星的艷照,一隻用粉筆畫的鷹佔了墻壁1/3的面積。

    看見有陌生人進來,草席上的男男女女都揉著眼走了出來,由劉主管一一介紹與記者握手問好。大家圍坐在一起,有人言談甚歡地對記者問這問那,有人默默無言地打量,有人突然又出其不意地提問。劉主管自豪地對記者説:“咱們這個大家庭,你來後就有11人,來自9個省,是‘全國人民大團結’呢。”

    陌生、猜疑、審視過後,過分的熱情便接踵而來。午餐時,11人團團圍住小圓桌開飯了。桌上擺著4碟素菜,中間有一盤碎肉炒辣椒。南腔北調的聲音一個勁地勸記者“要像在家裏一樣”多吃菜,幾個人還熱情為記者夾菜。到晚飯時,除素菜外,居然還清蒸了一條魚。“線人”告訴記者,他們是給予記者“貴賓”待遇了,平時他們以吃素多。午休時,儘管空氣悶熱,但記者卻被安排獨自睡在一間房,而其他七八名漢子則汗流浹背地擠在客廳的兩張草席上。記者剛剛流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操著東北腔的劉主管爽朗地一揮手:“別客氣,呆的時間長了,你就知道,我們之間像兄弟一樣,互相愛護。”

    一個摧毀人意志的“教育部”

    來到“公司”已經兩天了,這裡的人除了對記者“無微不至”的關懷外,絕口不談“公司”的情況。“線人”偷偷告訴記者:來之前,他們已將有關資料收起來,以免對記者産生“負面影響”。

    在閒聊中,記者吃驚地發現,這些看來老練的“家庭成員”平均年齡才20歲左右。而那個看上去蠻老實的姓龐的小夥子,在“公司”裏已是“部長”級別了。龐“部長”拍拍記者的肩膀:“別泄氣,瞅你那麼機靈,不出3個月就會趕上我了。” 看見兩天來記者始終“悶悶不樂”,劉主管終於決定讓記者到“公司”看看。去了之後,記者才發覺,這個“公司”既沒有辦公地點,更沒有人在那裏坐班。劉主管説:“公司”看來是“形不在”,但實際卻聯繫緊密,“一呼百應”。“線人”告訴記者,“公司”就以租住在這裡的數十戶“家庭”組成,各種資訊都由各“家庭”裏的“家長”通氣。記者所在的“家庭”由龐部長兼“家長”。

    第三天早上,在“線人”及記者的要求下,劉主管終於陪著記者到“公司”上課了。課堂就設在凱樂園路“資港招待所”二樓一間破舊的小禮堂。記者趕到時,已有30多名新人在老業務員的陪同下到場。頭頂上的兩個舊吊扇嗡嗡旋轉,卻驅不走禮堂裏悶熱得幾乎令人窒息的氣流。在講臺一邊,VCD正播放著類似迪吧裏的歌曲,聽了讓人熱血沸騰。不一會兒,有個年輕的女子走上“講臺”,要求新到的“同志”站起來。此時,“線人”悄悄出去了,後來知道是去交6元錢的“聽課費”。為不影響新人的情緒,都是推薦人悄悄代交的。

    上午8時30分,“公司”教育部裏的一名“講師”終於出現在講臺。他的亮相姿式有點誇張,如歌星出場。劉主管不無得意地告訴記者,這個膚色白得有點像高加索人種的“講師”叫蔣季君,才21歲。剛才那個女的是他女朋友,“公司”裏他的口才最好……

    蔣季君首先對“興國企業”作了一番吹捧,稱這是“特許連鎖經營的企業”,要新人們把握最好機遇賺大錢。他稱,只要發展到一定數量的“人際網路”,就可以由業務員升至主管、部長、經理。但入公司門下,首先要交3900元買一套産品。蔣還給大家傳授了一套發展網路的“寶貴經驗”。他説只用3個月,自己便“成功”了。他的經驗是:“第一套産品賣給親妹妹,第二套賣給女朋友,第三套賣給鐵哥們。”

    當天下午,仍然由蔣季君上課,他大講成龍的成功之道,以鼓勵這些剛走出中學或中專校園的新人。他帶領大家一起唱《真心英雄》,直把聽課的小青年鼓動得如脹滿氣的皮球。一個青春躁動的群體對新人的“洗腦”過程,在“興國企業”裏佔了很大的比重。除了“家庭”的“關愛”,每天還講課,隔天晚上還有大型的“分享會”。第四天晚上,記者又是在劉主管的堅持“陪同”下,到了那個小禮堂。

    禮堂裏擠滿了近200人。“線人”告訴記者,這些都是新人及“陪同人員”。分享會由一名長著娃娃臉的小女孩主持。記者和數十名新人被邀請為“開心嘉賓”上講臺作自我介紹,再清唱一曲。這批剛從校門出來的男女果然是又緊張又興奮,隨著台下的人拍手跟唱,給人一種心理上極大的滿足。台下一張張青春甚至稚氣未脫的臉在興奮中扭曲變形,他們和著節拍,跺著腳,拍著手,放聲無忌地嗷嗷亂叫。

    在“開心嘉賓”登臺結束後,接著是一個“部長”上臺,他幾乎是聲淚俱下地介紹自己家裏如何貧窮,高考落榜後,“不忍父母用血汗錢讓復讀”,結果投奔“興國企業”。這名面色黑黝瘦小的“部長”在臺上揮著小手臂喜極而呼:“我終於成功了!”

    第五天,劉主管又帶記者到其他“家庭”去串門。這是他們“公司團結如一人”最重要的活動之一。在站前小區、凱樂園小區的10多棟樓房裏,每層都有一個“家庭”。這些廉價出租房裏的擺設與記者所在的“家庭”大同小異。這些“家庭”裏最少住有6人,最多的有12人。在一套房裏,一名來自湖南的女孩正默默地寫信,記者瞄了一眼,原來是向家裏要錢的信。在一個湖北人的“家裏”,來自仙桃市的一個小夥子今年剛從財經學校畢業。他告訴記者,剛到公司時,他也對朋友騙他感到惱火,但看到“公司”大有發展,便認可了。記者問他收回3900元的“投資”沒有,他遲疑了一下,説:“差不多了吧。”

    在各個“家庭”住的基本上都是業務員,在交錢入門後,身上的錢便所剩無幾了,生活過得很是清苦。但“公司”不時的鼓勵就像一針針強心劑,支撐著他們“奮鬥”下去。在“公司”中也有醒悟者,但賠了錢,便只能再騙其他人來填“虧空”了。

    與“家庭”相比,“公司”的骨幹是不會與大家“同甘共苦”的。他們的租房都遠離這裡,遙控著每個“家庭”。

    記者還發現,“興國企業”與以前的非法傳銷相比,還有“過人之處”。除家庭式管理,每個員工還擁有一張“員工卡”,可以在其各地的“分公司”隨時加入,“待遇不變”,財務通過銀行交換。

    臥底的第六天,記者終於以“不適合發展”為由,要離開公司。劉主管等人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當記者背上行囊,匆匆走在大街上時,沿途不斷碰到一撥撥拿著小本子的“同志”,還有一撥撥帶著發財夢想的年青男女,拖著沉重的行李,走進記者曾經串過門的“家”。

    臥底“興國企業”一個星期後,記者將情況向防城港市公安局領導反映,該局高度重視。港口分局唐李波副局長親自出馬,會同漁氵萬派出所直搗“興國”老窩。在這些骨幹分子處搜查到的資料表明:他們的網點已遍佈北海、欽州、玉林、河池等地,連區外也有分支機構。記者臥底期間還了解到,一名來自湖北姓劉的姑娘,在欽州的“公司”裏不堪重負,已自殺身亡……

    《南國早報》 2001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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