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的飛機抵達阿富汗首都喀布爾時，機上的外國女乘客立刻戴上頭巾，我亦準備妥當，一大塊圍巾蒙著頭部與下半塊臉孔。可是，在旁的加拿大外交官還怕我惹麻煩，慌忙地説：“我想你應該多包裹一點……嘿！你應該穿短襪，把腳背也掩蓋起來。要知道，這裡的女人不能把身體外露，一寸也不行。不然，途人有權向你擲石頭以示懲罰。”

    寡婦自生自滅

    好不容易才步出機場，走到市中心，竟然看到一些婦女單獨行走，腳踏涼鞋，並不如外國傳媒所報道，所有阿富汗婦女必須包裹著身體每寸地方，外出時必須有丈夫或近親的男性陪同。

    我留意到，一些祖籍蒙古的哈扎拉族婦女，不需披上Ｂｕｒｑａ而能到處走，可能她們屬少數的非穆斯林，塔利班也只視她們為異族，與外國人一樣，可享有某種程度的豁免權。不過，一名求援工作人員解釋：“由於近年有大量婦女因沒有工作及家庭支援單獨出來行乞，塔利班惟有放寬有關政策。”

    一位穿著殘舊Ｂｕｒｑａ的婦女走到我面前，喃喃自語，不知她説什麼，也看不見她的樣貌，直至她伸手示意及扯著我的衣服，我終於明白她其實是討錢。

    原來，經過２５年內戰後，有１０萬婦女失去丈夫，單在首都已有４萬名寡婦，但法例又不允許她們工作，逼得她們走投無路，不但生活出現問題，連精神也有毛病。而塔利班讓這些寡婦自生自滅，精神問題嚴重者，便送去精神病院。

    無所事事憂鬱成疾

    除了寡婦成為塔利班高壓政策下的受害者外，有大量專業女性和女大學生都患上憂鬱症。翻譯員的四個女兒中，有一名原本是教師，另兩個是大學行政人員，最小的女兒本在喀布爾大學攻讀新聞系，但自塔利班１９９７年開始禁止

    女性出外工作或受教育後，她們便賦閒在家，一日比一日鬱鬱寡歡。無論在精神上肉體上，婦女的健康已成為迫切的問題。可是，塔利班規定男醫生不可以治療女病人，但又不讓女醫生工作，所以在塔利班統治的頭兩年，女性的死亡率大幅上升。有見及此，塔利班于１９９８年底才開始讓女醫生恢復工作，醫科女學生可繼續學業。

    不見天日百病叢生

    我向阿富汗外交部申請，專門探訪一家婦女醫院Ｂａｂｉａ Ｂａｌｋｈｉ，接待我的女醫生沈惜雅（Ｄｒ．Ｓｈａｍｓｉａ神情憔悴，半睜著眼睛回答我的一個問題：阿富汗婦女最常患哪種疾病？

    她説：“由於要穿戴Ｂｕｒｑａ，婦女會有頭髮脫落的現象，視力衰退，甚至患上眼疾，呼吸出現困難，導致哮喘病……”

    最令人憂慮的是阿富汗流行的一種熱帶病毒：Ｌｅｉｓｈｍａｎｉａ，由一種名為Ｓａｎｄ ｆｌｙ的蒼蠅傳染，病毒可大規模侵蝕人體的皮膚，直至皮炎、腐爛。女性比男性來得痛苦，原因在於Ｂｕｒｑａ長期遮蓋皮膚，令病毒蔓延更快，同時又不易為人所察覺。

    如果未婚女性染上這病毒，這更會令她喪失結婚機會。

    據國際紅十字聯盟的統計顯示：許多阿富汗女性從１４歲開始就結婚生子，甚至一生中生育十三四次也是等閒事，但難産死亡率也是世界第一！這是因為生活在偏僻地區的婦女沒有足夠的文明知識與條件來保護自己的健康和性命。她們懷孕時嚴重欠乏營養，生産時沒有合格的醫生為她們接生。統計顯示：高達９４％的孕婦都由外行人負責接生，甚至有人就地取材用兩塊石頭割斷小孩臍帶，這往往導致母親難産而死，新生兒也因細菌感染而夭折。

    失去半邊天更蕭條

    翻譯員指出，不但女性有壓力，男性的壓力也比從前大增，他們成為家庭惟一的生活支柱。當女性退回家中，社會的生産力頓減一半，令經濟更加蕭條。

    原來，在塔利班統治之前，女性佔全國生産力一半或以上。例如有７０％中學教師為女性，大學則佔６０％，公務員有５０％，女醫生則佔４０％，即使大學生中，也有一半為女性。這支龐大生力軍現在只能窩在家中磋砣歲月。

    基於女性人權倒退，一群來自中産階層的阿富汗婦女所組成的“阿富汗婦女革命協會”（Ｒｅｖｏｌｕｔｉｏｎａｒｙ Ａｓｓｏｃｉ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ｔｈｅ Ｗｏｍａｎ ｏｆ Ａｆｇｈａｎｉｓｔａｎ，簡稱ＲＡＷＡ）進行反擊，她們籌款組織地下工場和學校，讓女性可獲得工作和教育機會。

    ＲＡＷＡ大部分成員已成功逃離阿富汗，主要居住于巴基斯坦，其次是歐洲和北美洲。由於她們屬於阿富汗秘密組織，聯絡方法只靠手提電話和郵箱地址，行蹤保密。

    Ｂｕｒｑａ的滋味

    一位阿富汗婦女讓我一嘗Ｂｕｒｑａ的滋味，那種沉重，不單由於它是傷害女權的工具，更由於它的實際重量，使我的身軀不禁搖搖欲墜。 Ｂｕｒｑａ重約３磅，全靠頭頂的堅硬圓形帽子承托，眼部的魚網設計，令人看不清外面的世界，需步步為營。在Ｂｕｒｑａ之內，耳目都不靈光，倣如與世界隔絕，完全孤獨，並自覺失去身份，沮喪之情涌上心頭。阿富汗的農村婦女（佔全國女性人口的９０％）已習慣於Ｂｕｒｑａ所給予的“安全保護”，即使她們離開阿富汗，也作如此打扮。

    《海外星雲》（2001年3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