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9月末，有機會赴美遊歷10余天。其間，三位華人導遊隨行左右，親身體會中國文化與西方文化在他們身上的碰撞與交融，感覺頗有情致，願落于紙端，與關心在外同胞的朋友們共嚼。
■精神貧乏的老朱
“老朱”年屆四十，是我們在美國東部3天多時間商務旅行的全程陪同。
他祖籍北京，現在則是道地的美籍華人——已持美國護照五年了。儘管他為人非常沉穩、不茍言笑，但不經意中還是表現出些許對自己“身份”的驕傲。
一口標準的京韻、京腔，使歷經近20小時轉機、跨洋旅行後的我們，在異國的土地上獲得了一份特殊的親切，連時差的疲憊似乎都一掃而光了。
然而，隨著本來可以增進了解與理解的交流的進一步深入，那點兒親切感卻非常快地成為了記憶。朱先生是原中國民航的一位職工，曾在駐國外的辦事處工作多年，後定居美國，但當我們聊起他當年的同事、同學在國內已成長為企業或本部門的高級管理人員或專家時，當我們談起北京的塞車時，這位朱先生突然變得不健談了，眼神中充滿了驚訝、不解、艷羨、好奇……
是啊，他與祖國分開的時間長了些！僅僅十七、八年間，可能我們自己沒有什麼感覺，實際上國家變化之巨大的確會讓朱先生他們無比驚奇。
一開始頗以將父母、妻兒從國內接來美國由自己一人供養為自豪的朱先生仿佛一下子沒有了熱情，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以至於直接影響到我們的旅行——該介紹的情況濃縮成“摘要”，預先排定的行程也似乎在不經意間被“刪”去了一些，應該陪同的講解的東西也被“省略”了，但增加了去中國人所開禮品店的項目。
但我們並沒有因此而責怪他，我們這樣理解：當一個人過去熟知的人或事突然間變得陌生而且超乎其想像時，他必然有失落感、壓抑感，明知是事實卻又覺不可思議。特別是對朱先生這樣一位近十年沒回中國的外籍華人來説更是這樣。
在分別前的晚餐上，我們特地拿出從北京帶去的二鍋頭請朱先生共飲，那天他喝得很急、很猛。分手前，他突然對我們講了一句話：“在美國這麼些年了，現在知道了什麼是物質極大豐富、精神極大貧乏。”
不過，朱先生的優點給我們也留下了深刻印象，那就是他駕車技術相當棒，車開得又快又穩又安全；路非常熟，我們沒有發現他為某個地點或路線猶豫過。
■“祖國來人當親人”的楊導
“亞特蘭大是美東南九州的交通中心，機場規模更是舉世聞名，最遠處的兩端需乘坐八站輕軌……”
離美已有時日，然而亞特蘭大導遊楊先生那富有磁性、頗似播音員的嗓音及酷類于李雪健的形象至今仍在腦海中回蕩。
楊導是“正宗”中國公民且無綠卡，楊先生的經歷註定要與我們有較多的共同語言。他當過記者，在機關做過幾年處長，時下在美是一中資機構的小頭目，可謂集政府官員、企業幹部、新聞記者于一身，與我們的團員有不同角度的交流切入點。
他是一個熱情洋溢的人。一下飛機，他一句“歡迎來自祖國的親人，我是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幾乎令我們無比感動。
在接下來的商務活動中，他恰到好處地工作著，既以他對美文化、風俗的了解為我們與美商之間做協調、溝通，又處處顯得有禮有節、不卑不亢，在生活上則為我們細心考慮、週到服務，使我們在異域感受到了親人般的溫暖，也從他身上看到了同胞的愛國之情、赤子之心。
亞市不是美國的旅遊重點城市，它僅僅因為“舉辦過1996年奧運會而揚名天下，但在楊導的悉心導引下，我們在亞市的工作之餘反而玩得非常開心。多處我們事先並不知道的景點，楊導也義務帶去了，本來並非特別引中國人注目的地方如《飄》作者米切爾的故居等，在文化底蘊相當深厚的楊導介紹下，也給我們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印象。
他為人之豪爽、熱心從小節上也可看出。如在行程中，楊導的手機繁忙程度令人驚嘆，雖然他與別人電話交談的內容我們不得而知，但他幫助朋友、照顧家人，關心同胞的心情還是人人都看得出的。
也可能是因為亞市非旅遊城市，楊導的路線不是很熟（經受鍛鍊少），我們一起曾鬧過這樣的笑話：眼睜睜看著航展地的標誌，楊導愣是拉著我們開車繞了10余公里找不過去，無奈求助一位黑人交通警，仍是整不明白，黑朋友一急之下，拉著警笛為我們引路，開道前往，享受了一把VIP待遇！
■“不關心政治”的馬sir
馬sir則持中國護照又拿到了美國綠卡，三位華人導遊中，馬sir（先生）負責我們在美行程的最後一站。
也是在這三位導遊中，馬sir的體格最壯實，他身高1.85米左右，膀闊腰圓但一點不顯肥胖，一發力，身上呈現的肌肉輪廓煞是好看。他能輕易地一隻手悠起一隻重達幾十公斤的行李箱不帶喘氣，他號稱在南加州華人圈中“掰手腕兒”數一數二；除了體格上酷似歐美人種外，他的形象、氣質、言談舉止也都極為“洋化”，他講話時喜歡聳肩、吐舌頭、做鬼臉兒，除了黑頭髮、黃皮膚、黑眼珠外，簡直活脫脫一個白人。
也可能正是因為這樣，我們一開始的“磨合”並不十分順利。比如説我們下飛機伊始他就直截了當地告訴我們：美國做什麼都是錢，別人給你提供服務一定要給小費等等，似乎除了美元之外，他不會再講其他的了。再比如説他與楊導不同，別説主動、額外、義務地為我們加一些景點或介紹了，就是我們委婉提出一些不算過分的想法，也被他以“不在行程中”而強硬拒絕。
他的口頭禪是“我不關心政治”。但在後來的交往中，我們發現他甚至比我們都關心政治，比如他每天必買有各種政治傾向的華文報紙，對其中某幾件共同報道的事情進行比較、評判；他追問著國內反腐敗的進展；他時刻以自己是個中國人而自豪，他堅定地認為台灣省必須回到祖國懷抱；他每天關注奧運會中國選手戰況，甚至像孩子般地為一塊金牌的取得而手舞足蹈，儘管他也是四十挂零的人了……
他的優點同樣鮮明，言語少加修飾、直來直去，但均無惡意；體力相當充沛，一天駕車近1000公里似也無倦色；對女士彬彬有禮頗具紳士風度；他敬業精神強，業務熟悉，百分百按行程接待且絕不打折扣。
《北京青年報》 2001年10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