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達街頭

    正當大批聯合國核查人員一撥接一撥地涌進伊拉克首都巴格達時，我卻背起行囊，打道回府休假了。我在伊拉克生活一年多，一直盼著早點回家，家人也希望我儘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可如今真走了，我卻懷念起巴格達來。

    巴格達的氛圍讓我想離開

    我之所以想早日離開巴格達，是因為這裡的污染太嚴重。海灣戰爭中，美軍將大量貧鈾彈留在了伊拉克。貧鈾彈污染已經成為伊拉克最恐怖的殺手之一，在一個展覽上，我看到許多受貧鈾彈影響的畸形兒照片。據説底格裏斯河和幼發拉底河也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河裏的魚經常大批死去，伊拉克電視臺曾經多次播放河邊成片死魚的鏡頭。這難免讓人懷疑起魚店裏賣的河魚可能就是這些死魚。因此，在巴格達的老外們大多不吃當地的魚，甚至不喝當地的水，不吃當地的菜。可我嘴饞，不僅總去巴格達的飯館吃飯，還經常到伊拉克朋友家做客。

    除了污染，我想離開巴格達的另一個原因是，這裡夏天太熱太長，從3月到10月都是夏天，白天太陽就在頭頂上，地表溫度能達到60攝氏度。我白天出去辦事時都不敢拉汽車門，若不小心手就能被燙掉皮。在巴格達，春天的天氣最好，但由於環境太臟太亂，在這個季節，有一種白色的小蟲十分猖獗，稍不留神就叮你幾口。其實，被咬幾口，我並不在乎，關鍵是被它咬過的地方，不僅腫起一個大包，而且又癢又疼，半個月也下不去。

    還有一點讓我不開心，就是巴格達的通訊太落後。巴格達至今不能使用手機，上網更是十分困難，10次有9次是“該頁無法顯示”，惟一能湊合用的伊拉克官方網站URUKLINGK的電子信箱一年收費100多美元。這些都不算，最要命的是形勢老緊張，一會兒説要開打，一會兒説要撤離，搞得你老收拾行李，腦子總繃著根弦，一年下來使我添了不少白頭髮。

    巴格達的好處讓我留戀

    但我也喜歡巴格達，最喜歡的要屬在巴格達開車了。巴格達是一座既古老又現代的城市，人口雖然不到600萬，可它鋪開的面卻不小，跟北京大小差不多。巴格達最讓人感覺爽的就是道路寬闊，廣場寬敞。在巴格達市內的許多快速路可以把車開到140邁，車子多，一個趕一個，但卻從來不堵車，原因是單行道多，車道寬。我很喜歡通往機場的高速路，每次開車賓士在兩側綠樹成蔭的馬路上，欣賞著巴格達音樂臺的美國鄉村音樂，感覺就像在華盛頓開車一樣愜意、舒坦。光路好也不行，油價太高也會讓人不敢猛踩油門，而在巴格達就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地省油了，這裡的油便宜得讓人難以置信，我的賓士車加一箱標號最好的油只用一個半美元。前不久我乘坐大巴在約旦、伊拉克邊界加油時，60人座位的賓士大巴加滿一箱油才用了一個美元，顯然伊拉克首都以外的地方油價更便宜。看得出，伊拉克真不愧是世界上石油儲量數一數二的國家，許多人甚至用汽油洗車，洗手。

    我喜歡巴格達，還因為它物價便宜，尤其對於我們這些掙美元的老外來説就更實惠了。在巴格達稍微上檔次的餐廳吃一頓正餐只要兩美元左右，要一張正宗的義大利比薩餅，只需付一個半美元，買一公斤鮮牛奶只要10美分。這麼便宜的物價都要歸功於伊拉克的貨幣。海灣戰爭前，伊拉克貨幣3個第納爾可以換1美元，而現在則是1美元換2000第納爾，由於伊拉克貨幣最大面額為250第納爾，所以每次換錢都是好幾大捆，需要拎一個黑塑膠袋裝錢。有趣的是錢莊老闆和顧客從來不數錢，老闆用天平稱，把一捆面額100的伊拉克錢往天平秤上一放，就知道夠不夠了。偶爾發現少了一張兩張的，雙方也都不在乎。有一次我換錢回來後才發現少了一張，過了好幾天我才去找老闆説這明這個情況，他二話沒説，馬上給我補上一張，還説這都是你們中國的天平秤品質不好惹的禍。我一看天平，上面果然寫著MADEINCHINA（中國製造），我再一看裏面的數鈔機、計算器也一水兒的中國製造。另外，不僅錢莊不數錢，超市、餐廳也不數錢，我每次去巴格達最豪華的餐廳薩達姆塔請客都要背上一口袋錢，結賬時把成捆的錢往天平秤上一稱就完事了。

    巴格達的人讓我不捨

    除了上述理由，巴格達良好的治安和熱情的人民也讓我捨不得離開。儘管伊拉克許多人家裏都有槍械，但我從來沒遇到過搶劫、行兇的事，半夜上街，絲毫沒有恐懼感。有好幾次，我在外面辦事時忘記鎖車，不但車沒丟，裏面的錢也一點沒少。不僅如此，伊拉克人還樂於助人，我每次迷路都有熱心的司機免費帶路，有時便衣警察也能出手相助。有一次我的車子突然在高速路上拋錨了，剛一停下就從樹叢裏鑽出一個小密探，三下五除二幫我換上輪胎，修好了車。我想給他點錢表表心意，可他堅決拒絕，連水都沒喝一口就走了。

    如今，我離開了熟悉的巴格達，心裏有越來越強烈的不安，擔心下次再去時，那些美麗的街道、寬敞的馬路、高大的建築，還有那些善良的人是否依然如故，因為美軍已經離巴格達越來越近。

    《環球時報》2002年1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