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在當地很吃香

    和伊拉克人打交道，能夠感受到他們對中國人發自內心的友善。

    2000年年初，我來巴格達不久，有一次開車到離市中心較遠的一個地方購物。出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油箱裏的油不多了，可我當時想：沒關係，路上怎麼也能找到一個加油站吧。豈料，由於路況不熟，我把車一直開到了目的地也沒找到一個加油站，油箱的指針已經指到了最底端。我想這可糟了，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麼才能把車“喂飽”呢？

    我把車停在路邊，下車跟一個路過的伊拉克人連説帶比劃地打聽哪可以加油。他想了想，直指前方，我心裏一陣高興，就一直向前走。走著走著，因為擔心他説得不對，我又問了幾個人，他們都指著前方，我就大膽往前走。一直走出去大約3里地，我才看到了一個汽車修理場。我恍然大悟，原來伊拉克人都以為我要修車呢！我心想，能找到汽車修理場也好，他們肯定知道哪有加油站。

    我走上前去，又把我的意思比劃了一番。他們知道我是中國人，十分熱情，一個勁做手勢安慰我不要著急，讓我先坐下歇歇，一位老先生竟然還給我買來了個冰激淩。

    吃完冰激淩後，其中的一個人招呼我坐上他的汽車，一塊到了我停車的地方。他很老練地打開自己汽車的油箱蓋子，從車裏拿出一個塑膠桶和一根塑膠管，用嘴對準塑膠管把汽油從自己的汽車油箱裏吸出來，然後再把油倒入我的汽車油箱裏。這時恰好有一個中年人從這裡經過，看到這場面，乾脆從自己的車裏取出一桶油加進我的汽車裏。這一切讓我感激不已，我掏出錢來要給他們兩位，結果兩個人説聲“拜拜”就走了。後來跟伊拉克朋友提起這件事情，他們説，伊拉克人本來就樂於助人，幫中國人，當然更不會要錢了。

    遇到乞丐出手大方

    在伊拉克，我固然受到了很多熱情的伊拉克人的幫助，但也常常被伊拉克的乞丐所困擾。一個伊拉克朋友告訴我，在海灣戰爭前，伊拉克的社會結構是：富人和窮人各佔10％，生活富足的中産階級佔80％。而現在，經過多年的戰爭和制裁，伊拉克的社會結構發生了很大變化，富人和中産階級各佔10％，80％的人成了窮人。

    我的朋友告訴我，他現在一個月能掙10萬第納爾（230第納爾約合人民幣1元），在伊拉克算高收入了，但也僅能糊口而已。

    伊拉克由富庶淪落為貧窮，産生了大量的乞丐，這些乞丐見了外國人就“來勁”。其實，對於骨子裏很傲氣的伊拉克人來説，如果還有一點辦法，也不會拋頭露面到街上行乞！

    我經過仔細觀察發現，巴格達大概有這麼幾種乞丐：一種是不定點行乞的乞丐，這些主要以十來歲的小孩為主，他們整天在街上游蕩，見到行人就伸手要錢；或者挨家挨戶按門鈴，你一齣來他就要錢。第二種是定點行乞的乞丐，這些主要是全身裹著黑袍的中老年婦女，她們整天蹲坐在大商店、大飯店或菜市場前面，碰到買完東西、吃完飯或買完菜的人就上去要錢。還有一些小孩集中在大的十字路口，碰到停車就上去敲你的汽車玻璃要錢。第三種是變相行乞的乞丐。之所以這麼説是因為他們主要集中在商店或菜市場附近，看到你來購物或買菜，馬上跟隨，等你一買完東西，他們不由分説就幫你拿、幫你提，完了跟你要小費。我記得有一次到商店購物，出來後驚奇地發現汽車被罩上了一塊布，這時一個人走過來，先是指了指太陽，然後指了指這塊布，意思很明顯：我用布給你的汽車遮太陽了，請給小費吧。

    對於這些乞丐，在巴格達的中國人都顯得很大方，我和我的朋友向來持比較同情的態度，有時一次能給乞丐1000—2000第納爾。行乞現象最盛的莫過於過齋月。據伊拉克人講，齋月期間應當向窮人施捨錢財。因此，乞丐們在此期間要起錢來就格外“理直氣壯”，而施主也會出手大方點，每次至少要掏出一張面額為250第納爾的票子。所以，齋月出門，250第納爾的票子少説也得送出去10張。

    家家戶戶都有槍

    我到巴格達後不久就注意到這裡總充斥著濃厚的戰爭氣氛，街上到處都是荷槍實彈的士兵，而且這裡的警察也總是佩帶著槍。有一次我開車到巴格達郊區，經過一個檢查站時不經意地發現，檢查站旁邊就是一個架著高射機槍的陣地。看到我驚異的樣子，跟我一塊外出的朋友警告説，別指指點點了，免得惹麻煩，趕緊走吧！

    除此之外，機場和政府機關都由重兵保衛。薩達姆國際機場附近就是一個高射炮陣地。而政府機關大樓的樓頂也架著好幾門高射炮，時刻有士兵把守，連巴格達的市民家裏也是“戒備森嚴”。

    伊拉克政府一向奉行“全民皆兵”戰略，幾乎家家戶戶都有槍。有一次我去伊拉克的一家公司辦事，就親眼看到一個保鏢拿著兩支衝鋒槍護送著一個商人模樣的伊拉克人走了出去。在伊拉克，有錢人家裏都雇保鏢，以防遭遇不測。

    不過，在巴格達的兩年多時間裏，我還從沒聽説過持槍搶劫的事，但鳴槍慶祝的事卻碰上了一次。根據伊拉克法律，私自鳴槍是非法的，但遇到伊拉克足球隊奪取世界冠軍這樣的大喜事，狂歡的伊拉克人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2000年10月的一個晚上，巴格達莫名其妙地槍聲大作，我出門一看，只見一串串的子彈從各個角落飛向空中，一道道火光把整個巴格達的夜空渲染得像放禮花一樣，劈裏啪啦亂飛的子彈著實讓人害怕。我趕緊給伊拉克朋友打電話，原來伊拉克青年足球隊奪得了世界冠軍，伊拉克人在鳴槍慶賀呢！後來一位伊拉克朋友告訴我：那天他的汽車被流彈打了一個洞！幸虧當時他不在汽車裏，否則早就沒命了！

    喝進口水吃進口飯

    在伊拉克，深深觸動我的還有當地的環境污染。在巴格達，隨處可見就地焚燒垃圾的場景，滾滾的黑煙伴著刺鼻的氣味讓人難以接受。更有甚者，乾脆把垃圾傾倒在底格裏斯河裏。起初，我對伊拉克人的這種做法很不理解，後來才知道，這是因為伊拉克的垃圾處理系統已經在海灣戰爭中被破壞了，人們沒有辦法處理垃圾，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

    因為長期傾倒垃圾，底格裏斯河已經成了一條有毒的河，伊拉克的地下水也受到了污染。有人化驗了伊拉克的自來水，發現其細菌含量超標300多倍。難怪伊拉克媒體每月都有報道説有人因為嚴重腹瀉而喪生。

    除了水污染，伊拉克的貧鈾彈污染也很嚴重。在海灣戰爭期間，以美國為首的多國部隊在伊拉克南部及伊科邊境，共投放了90多萬枚貧鈾彈。伊拉克衛生部公佈的材料顯示，海灣戰爭結束10多年來，在伊拉克南部曾遭受過貧鈾彈打擊的地區，白血病、惡性腫瘤和其他疑難病症發病率比全國平均水準高3.6倍，孕婦流産的比例是過去的10多倍。我的伊拉克朋友哈齊姆的叔叔就因白血病在去年11月去世了。

    由於擔心受貧鈾彈污染的影響，很多駐伊拉克的使領館都跑到鄰國購買食品和水。這倒讓巴格達的食品和礦泉水進出口商發了財。

    以進口礦泉水為例，從約旦進口的“雀巢”牌礦泉水，一扎（共6瓶，每瓶1.5升）售價9000第納爾，約合人民幣6.5元一瓶；一扎從黎巴嫩進口的“薩比爾”牌礦泉水的售價為8500第納爾，就連伊拉克本國製造的礦泉水，一扎的售價也要2500第納爾。但在伊拉克，品質最好的汽油每升價格才50第納爾，真是水比油貴！進口食品也是如此。舉個簡單的例子，買伊拉克本地生産的餅乾，五六斤一大包，售價僅2000第納爾，但從約旦進口的一種盒裝餅乾，半斤售價就要6500第納爾。

    兩年多來，我所見到的伊拉克就是這樣的：一邊是在大街上開著賓士和寶馬等豪華汽車、趾高氣揚的商賈新貴，一邊是在大街上低三下四乞討的乞丐；一邊是一棟棟的別墅和豪華住宅，一邊是又臟又擠的貧民區。不可否認，制裁造就了一批新貴，但更導致了數以百萬計的伊拉克人陷於貧困。目前，對伊拉克的制裁沒有要解除的跡象，而美國又一再威脅要對這個國家動武，看來絕大多數伊拉克人多年來遭受的苦難還遠不會結束。

    《環球時報》 2002年0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