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我都會被窗外嘈雜的口號聲吵醒——那是我的那些鄰居大媽們正在小區的廣場上作晨練。她們身穿精練的運動服，在冬天的寒風中凍得雙腮泛紅。一位嗓門響亮的領操員站在隊前，一遍又一遍地從一數到十。同樣一天又一天地，我被吵醒而再也無法入睡。與老大媽們不同，那些老先生們更習慣於單獨地在公園的小道上鍛鍊，他們有的靠在樹上，有的則緩緩倒行。

    晨練過後，老媽媽們擠進了對面的“老年人活動中心”——一間小房子，搓了2個小時的麻將。“玩麻將對老年人來説大有益處，”一位學生在一篇有關中國老齡化問題的文章中説，“它可以幫助鍛鍊他們的思維。”

    中國政府對於老年人數量日益增多而照顧老年人的人越來越少的狀況十分憂慮。這也是中國政府為什麼會發起所謂的“星光工程”，即利用社會福利彩票來籌集資金，解決上述問題。

    在現代的中國社會裏，人們的平均壽命達到了71歲，而年齡在60歲以上的老年人佔到了全國人口的10%。相比較來説，上海市的生活情況還要好于全國的平均水準。去年，60歲以上的老年人佔全市總人口的18%，據預測，這一數字有可能在今後的20年內翻一番。除此之外，還有數萬名下崗的工人們，他們感覺自己已經步入了老年時光，儘管他們大多才剛剛50歲出頭。

    城市中心的再開發工程使一座座購物中心和寫字樓拔地而起，取代了原來的林蔭小路和衚同瓦房，很多人因此搬遷而去。去年的一次問卷調查顯示，上海市1/4的老年人都生活在情緒低落之中。

    在上海人的傳統思想中，美滿的家庭應該是四世同堂，全家人住在一起，其樂融融。但是，這種傳統觀念在現在已經越來越淡薄了。獨生子女家庭以及越來越大的社會流動性意味著老年人經常要獨自呆在家裏。

    “社會的現代化已經完全改變了人們的贍養方式。”埃裏斯池説。池先生是香港大學老齡問題研究中心的主任，目前正在上海做一個研究課題。“在這個城市中已經産生了很多的‘空巢’家庭，就是説，這些家庭的年輕子女已經不在家裏了。他們或是移民國外，或是在外地求職。而當他們到了只能呆在家裏的年齡時，他們的家庭負擔會變得更重。由於人們平均壽命的不斷提高，他們很可能要在70歲的時候還要照顧90歲的父母。”池先生説。

    福利彩票所籌得的資金已經盡數用於新的社區中心以及贍養院的建立，但是現在卻出現了專業服務人員的嚴重短缺。美國的海外華人老齡協會正致力於培訓更多的專業人員。該計劃的負責人克裏斯汀王説：“95%的中國老年人是由子女親屬或是家庭保姆來照顧的，而這些人大多都沒有什麼專業知識。”

    在了解到生活在中國農村的老年人的生活狀況之後，王女士毅然放棄了自己在某公司中的高層職位，而投身到旨在改善中國老年人生活條件的公益事業當中。“我發現很多中國老年人獨自留在家中，沒有完善的醫療保險制度和養老福利制度。一些人甚至由於缺少醫療藥品而死在家裏的病床上。”她説。此外，到城市中打工的民工還經常要拋棄自己在家鄉的父母，王女士也因此感嘆人們孝順意識的淡薄。

    沿著腳下的小路，我看到很多老年人穿著厚厚的衣服，漫步在“靜安寺公園”裏，沐浴在冬日的陽光下，與朋友們玩著牌。這是一幅悠閒自得的景象，但是我卻要問：在他們的家中有人等他們回來，給他們做飯嗎？

    英國《衛報》 2001/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