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的幾米時代  

    ★聚光

    台灣成人漫畫的四個代表性人物是敖幼祥、朱德庸、蔡志忠和幾米。

    1980年《民生報》發表了敖幼祥的一幅動物漫畫小狗“皮皮”,這只小狗的誕生,標誌著台灣漫畫家創作的復蘇。

    1983年,《中國時報》因連載敖幼祥的《烏龍院》,在台灣掀起了“烏龍院熱”。稍後,《中國時報》又推出了朱德庸的《雙響炮》,結果立即與《烏龍院》一爆“雙響”。

    1986年,時報出版公司又出版了蔡志忠的《莊子説》單行本。《莊子説》于1985年在《歡樂》漫畫半月刊首次亮相時就已引起轟動,所以單行本一問世,就立即登上金石堂暢銷書排行榜第一名。出版僅數月,就重印了14次,創造了台灣漫畫出版史上的一項奇跡。台灣《金石文化廣場月刊》以“《莊子説》揭開本土漫畫新紀元”為題,將此事列為“年度十大新聞”之首。

    1998年,幾米推出《森林裏的秘密》和《微笑的魚》。1999年是《向左走向右走》、《月亮忘記了》……幾米時代開始了。港臺媒體用“赫赫有名”、“炙手可熱”、“人氣最旺”形容幾米。

    絕症與創造

    幾米用文字為自己畫過一幅自畫像,是《微笑的魚》的前記。他説———

    我在家工作,三年沒看電視,也很少聽廣播,與世界的聯繫是一份報紙。所以,當全世界都在為戴安娜王妃哭泣時,我依舊渾然不知地沉浸在我的圖畫工作中。法國得到世界盃冠軍,我的印象只是一張凱旋門前擁擠人潮的照片。

    我住在都會的台北,為報紙、雜誌、各種出版品提供它們需要的圖畫。我吃素,每天定時練氣功,我心想做一個慈眉善目的修行者,但卻常常很沒風度地大發肝火。基本上我還是一個住在中年身軀裏的幼稚小孩。我有一位同樣是天蝎座的毒舌派太太,和一個每天都很想咬她一口的一歲半女兒。我喜歡和朋友聊天,害怕團體生活,無法從事勞心費神的自助旅行。雖然是大學美術系畢業,卻是在開始畫圖謀生的數年後,才真正學會畫畫。我住在13樓,每天畫畫時,抬起頭來就可以看到白雲遠山,夜晚可以看到星星燈火,《森林裏的秘密》和《微笑的魚》,這兩本我首次嘗試的繪本創作,就是在這扇夏天很熱、冬天很冷的窗前,一筆一筆慢慢畫出來的。

    這份交代是1998年的文本,現在有必要作一些補充:幾米已經買了電視機,為了女兒的需要。女兒“柔光”已經6歲了。幾米的“毒舌派太太”彭倩文是一位全職翻譯家,也是台灣版《哈裏波特》的譯者。與幾米一樣,太太也是在家工作的“SO-HO”族。幾米把《向左走向右走》題獻給太太,那故事中的女主角也是一位小説翻譯家。

    幾米在1994年年底回家,做插畫。幾米以為插畫工作是一種“在家工作的服務業”,是“自己真正可以做而不勉強”的工作。其時他已經度過12年的廣告公司的“團體生活”。離隊時,他是奧美廣告公司的一位藝術指導。他的回家與一位命相館的女相士有關。女相士説他1995年要“財源滾滾、平步青雲”,但是沒算出幾米厄運將臨。

    回家的第二年,幾米被發現患了血癌,一度“以為人生大概就到此為止了”。5年後,幾米不僅健康地活著,而且活得很紅火。5年中,幾米在台灣出版了8冊繪本,不包括它們的英文、日文、德文、希臘文等等譯本。大陸版的幾米繪本已經由遼寧教育出版社和三聯書店分別推出。在書中,幾米展示了他對生命的感悟、對人性的理解和對城市的洞察,感動了許多未成年的和成年的人,弄得滿世界都是幾米似的。幾米自己也不很適應。他説:“我從小就不是很有自信,突然很‘紅’,讓我覺得很不真實。”

    男人向左走,女人向右走

    幾米畫出《森林的秘密》是1998年,他已經40歲。《森林的秘密》是他的第一冊“繪本”,《微笑的魚》是第二本。幾米用一個半月完成《微笑的魚》。

    幾米的主角在《森林的秘密》中是一隻兔子;在《微笑的魚》裏是“一條像狗一樣忠心,像貓一樣貼心,像愛人一樣深情的魚”;在《月亮忘記了》裏是月亮,墜落在都市中,失憶的月亮像一隻毛絨絨的皮球,陪伴著揀獲它的小男孩兒躲進衣櫥夢遊,坐在樓頂看沒有月光的城市。幾米講述的還是人的故事,他的故事中總有一位愛悵想者。

     《月亮忘記了》的故事,就是一個坐在陽臺上對著月亮發呆並且從樓上摔下來摔得頭破血流的中年男人的夢幻般的癡想。《地下鐵》(2001年)的悵想者是一個失明的小女孩。她在地下鐵走進走出,“不斷地坐錯車並一再下錯車”。她從地鐵口走進撒滿落葉的森林走進多霧的沼澤桃花盛開的莊園空寂的藏書室巨大的墳場墳場的柵欄上鳴叫的鳥兒。為了這個故事,幾米花費了一年多的時間,是他創作中耗時最長的。他把站臺改造成水族館金黃的麥田綠色的迷宮絢爛的舞臺,真是炫目之極。

    《向左走向右走》不僅使幾米“炙手可熱”而且具有“國際影響”。在亞馬遜網上書店可以買到它的英譯本。《向左走向右走》有德文本、日文本、義大利文本甚至希臘文本。《向左走向右走》的人裏頭有一個杜琪峰,計劃著把它拍成電影,但這個故事很像王家衛。《重慶森林》開始説“每天有許多人與你擦肩而過,他們很可能成為你的朋友和親人”。《向左走向右走》的味道更像《花樣年華》。幾米故事裏的男女“就像都市裏大多數人一樣,一輩子也不會認識,卻一直生活在一起”:一對男女住在同一棟舊公寓的不同單元,其實是隔墻而居,卻不曾相遇,因為一個習慣向左走一個習慣向右走。他們有過一次相遇,又因為意外失去了聯繫。雖然還在同一棟公寓還是隔墻而居,“看著同樣的窗景,聞著同樣的氣味,聽著鄰居日日彈奏的阿拉貝斯克練習曲”;他們“逗過同一隻黃色小花貓,喂過同一隻流浪狗,在陽光微弱的早晨,聽到同一隻烏鴉的叫聲”,卻總是互相錯過。在一錯再錯之後,幾米還是給了他們一個開心的結局———相鄰的墻被鑿開了。

    《向左走向右走》被許多人認為是一本探討現代都會愛情極為經典、很有紐約情調的繪本,幾米卻説:“我想陳述的其實不是愛情,反而是都市的疏離與空間的隔離,只是藉著愛情故事來加強這種意象。”

    幾米的書是格外簡單的書,它們説了些格外簡單的故事,三言兩語就説得完,但是説出來的又全然不是幾米。那其中的人生況味是感覺得到卻看不見説不清的。《向左走向右走》引用了辛波絲卡的詩:“……確定是美麗的,但變幻無常更為美麗。”《地下鐵》的題詩還是引自辛波絲卡:我們何其幸運/無法確知/自己生活在什麼樣的世界。

    幾米的書是圖書。文字的意思,説也勉強説得;圖是另一種文字,它有自己的意思,硬説是説不出的,得自己瞧。幾米、他的故事和文字是從圖畫裏生長出來的。

    這世上有偉大的書,讀過了兌得出大感動,不過要我們深思過了才“震撼”。幾米的書很家常(在國外這種讀物被稱作“客廳裏的讀物”),但可以讓人一下子“感動”起來甚至“若有所思”。

    ①謎團

    每個人,

    都有一把鎖嗎?

    有一個開關嗎?

    誰可以説開始?

    有遊戲規則嗎?

    有成功與失敗嗎?

    會懲罰與辱罵嗎?

    有獎金與禮物嗎?

    可以重來一遍嗎?

    可以賴皮或中途退出嗎?

    一定要加入嗎?

    誰能喊停呢?

    

    ②假裝

    假裝是鳥,可以飛。

    假裝是魚,可以潛水。

    假裝是狗,可以追捕野兔。

    假裝是貓,可以叫春撒野。

    假裝是天使,可以純潔神聖。

    假裝是魔鬼,可以兇殘無理。

    假裝是人,嗯,有點無聊。

    

    ③背影

    冬日午後,幽靜的樹林小徑,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漸漸放慢腳步,聆聽不知名的鳥叫聲,

    你不時回過頭來,露出光燦的笑容,喚我快快跟上。

    望著你熟悉的背影,一股莫名的悲傷突然湧來,

    這麼幸福的時刻,可以一直走下去嗎?

    我愈走愈慢,愈走愈慢……淚流滿面。

    

    ④寂寞

    已經記不得坐在這蹺蹺板上有多久了。

    有點無聊,有點寂寞,有點迷惘……

    只為了比你們更高一點,更接近皎潔的月亮一點,

    我只好堅強地假裝,這樣比較快樂,比較棒。

    風吹過,好冷,屁股好痛,尿好急……

    

    ⑤籠中鳥

    我們一起被關進鳥籠裏,

    空間真的很狹小。

    風景被鐵條切成一格一格的,醜死了。

    把鳥籠挂在樹頭,佯裝生活在大自然裏,

    這種想法更讓鳥傷心。

    

    不過,你説呼吸困難,那也太誇張了,

    我們只不過暫時實驗一下,你的臉就這麼臭,

    有些鳥住了一輩子,也沒聽它們抱怨過。

    文/夏辰

    《南方週末》2002年3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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