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終於完成了新長篇的緣故吧，一向只埋頭寫作拒絕同媒體對話的池莉，變得溫和了許多。電話裏的聲音婉轉悅耳，在那一瞬間，池莉不僅樂意向人訴説寫作過程中的種種美妙，甚至對於那件十分敏感的被指剽竊一事，也一改往日始終保持緘默的態度，第一次開口道出真相。

    根本不存在抄襲的問題

    晨報記者：為什麼，這麼大的一件事，幾個月來，你沒站出來為自己説過一句話？是不屑？還是像蘇童所説，吃了媒體的虧，忍著為上策？

    池莉：我本來還是不要説話。為什麼現在又説了，第一是基於對記者的信任，第二，是我的長篇寫完了。這麼多年來，我對外界的説法根本沒往心裏去，不能讓社會上的事件來干擾寫作。而真正促使我説話的還是我的讀者。結束封閉寫作回家時，我看到了一大堆讀者來信。其中一個叫吳慧敏（音）的安徽農大教授，寫了整整八張紙，聲淚俱下，特讓我感動。他説，池莉你怎麼不為自己説説話？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家都被弄糊塗了。我想，我站出來説，主要還是對關心我的讀者表示感謝，希望他們放心，這是絕對沒有的事，我熱愛寫作，對於自己的藝術作品十分珍惜，蒼天可以作證。

    晨報記者：范春歌所指剽竊事件，其真相到底是什麼？

    池莉：其實，這事情兩句話就可以説清楚。《心比身先老》是我的一個2萬字的小説，寫的是西藏的題材，當時先是在新加坡一家報紙上連載。現在即使要找，也能找到報紙的原件，但我一直沒找，因為我個人總感覺很無聊。但在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的《綠水長流》中，可以找到這篇小説的最後修改日期是1994年4月30日。而范春歌的那篇通訊最早發表日期是1994年7月25日。因此，從通訊與小説完成的時間上來説，不存在抄襲。

    小説不是閉門造車

    晨報記者：那你的小説《心比身先老》在創作過程中，有否受到范春歌的啟發？

    池莉：小説應該是可以這樣的。我聽了你的故事，完全可以寫成小説。小説不是閉門造車，不是瞎編亂造，本身就是從社會生活中來。很多小説就是聽來的，但《心比身先老》與她沒關係。此外，這種説法明顯是缺乏基本的文學常識。小説不可能存在對誰的抄襲，街頭巷尾的各種言談、傳説都可以是小説的素材。小説講述了別人講過的故事，這太正常了。托爾斯泰就是受報上看到的新聞消息的啟發，而把它演繹成了他的經典名著。新聞是資訊，小説是故事，兩種文體根本沒有類比性。當時我不説話，是因為太無聊，其結論也是非常無聊。

    晨報記者：對於那些不負責任的失實的報道，是否感到痛恨？

    池莉：我希望通過晨報的報道，作為我對關心我的讀者的一種回答。從此，我絕不再説話。對於事件中的有些人，我不會去指責。

    新小説沒有廣告語

    晨報記者：如果讓你給這部新小説起一句廣告語，會是什麼？

    池莉：寫作狀態好，並不是説一定符合讀者的期待。面世後的反應我不知道，有些誠惶誠恐。因此，我就不廣告。或者説，此小説沒有廣告語。

    晨報記者：新的長篇小説在風格上是否有大的突破？

    池莉：這部長篇涉及面廣，關注視野開闊。是站在高樓上，把城市風景盡收眼底。記錄了城市人心靈深處的微妙震動，大城市的漠然和哀傷都在其中。長篇的不同在於可以寫細節，不是平鋪直敘，而是把所有改變主人公生命的感受，疼痛與甜蜜，一一收入。就象做項鍊，一個珠子一個珠子的串起來。

    晨報記者：這部小説是否是你寫作到現在，自認為最好的小説？

    池莉：真不敢説，工作狀態好，不等於結果好。我很注重過程，但對結果卻不敢把握。

    女人都應該去寫小説

    晨報記者：你的新長篇還未出世，就已受到了極大的關注。為什麼説這是首部真正意義上的長篇小説，是個什麼樣的故事？

    池莉：我以前的作品，從字數上從未超過25萬字，而這次不同，字數上長，文字空間大。寫這部小説，讓我對長度有了一種重新認識。該書描寫城市最複雜的一段歷史和與城市一同成長的一群人，他們與城市同時成熟、幸福、痛苦、完善。已經動筆兩年了。一直沒完成，氣斷了。小説寫作不能停，它需要一股氣，若作者自己沒氣，讀者閱讀時就會感到缺乏內在的一種魅力，作品就沒有閱讀誘惑力。

    晨報記者：去年冬天，聽説你去封閉寫作了，是否寫的就是這部小説？

    池莉：是。因為感到這部長篇有些氣斷了，所以去年冬天，我就背起行囊，把自己封閉起來寫作。我自己的狀態很好，一種飛的感覺。不吃不喝，所有的時間都在小説裏，創作的感覺就像勞動的感覺，這就是我這麼多年來夢寐以求的生活。在40多天的封閉寫作狀態中，我很想告訴讀者的是，寫作生活真的是非常好，又累又愉快，套一句俗語，工作著是美麗的。

    晨報記者：你這麼説，是否在誘惑所有的人都去寫小説？

    池莉：至少女人都應該去寫小説。

    寫作之外問池莉

    晨報記者：你覺得是你的小説成就了相應的影視作品的成功，還是有關影視作品炒熱了你的小説？

    池莉：有的人認為電視好，有的人認為小説好，沒法説是誰靠了誰。

    晨報記者：現在文壇流行給作家排名次，你對排名的先後是否在意？

    池莉：有時我從報上看到一行標題什麼的，只是笑笑而已，絕不計較。

    晨報記者：作家名氣大了，就會像明星一樣，不再平易近人，而是對大家敬而遠之，對這種現象你怎麼看？

    池莉：作家的任務就是寫作，不到處拋頭露面、遠離人群本身就是他們的一種姿態，名氣大了之後也許就會使這種遠離的姿態維持得更容易一些，因為畢竟不用再整天為衣食奔波。我就不是一個平易近人的作家，其實我很不善於跟別人打交道，我覺得累，我就想一個人靜靜地躲起來。

    晨報記者：作為人大代表，你第一次提出，要關注百姓內心的幸福這個觀點，請問，內心的幸福是指什麼？作家可以做哪些？

    池莉：物質並不能帶來全部的幸福。有時候，幸福與物質的多少沒有關係。關注內心的幸福，就是指讓大多數人從內心感到安寧，感覺有人關懷。作家能帶給別人的，僅僅只是美麗的作品。（徐穎）

    《新聞晨報》 2002年3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