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能對下面提及的這些名字感到陌生。這也難怪，因為她們都沒有田震那樣家喻戶曉的勁歌金曲，沒有那英那樣的白金銷量，請她們演出不用支出韋唯、毛阿敏一般高額的出場費用，更不可能像孫悅、斯琴格日樂一般載歌載舞裝模作樣地頻頻在各大晚會登場亮相。但是，她們卻代表了內地原創樂壇中最精華的部分———她們是有品質的，她們是有思想的，她們是有實力的，她們是曲高和寡的。她們在一線歌手浮躁的花邊新聞下面默默地構造著內地原創音樂的堅實根基，中國的原創樂壇因為她們的存在而美輪美奐、生機盎然，正是她們帶來了不同於主流腔調的嶄新聲音，也帶來了既不同於流行也不同於搖滾的個性音樂。

    上個世紀８０年代中期的大學校園，劉索拉的歌曲無疑是一種流行的時尚。這位以新潮小説家身份進入流行歌壇的中央音樂學院作曲係９４屆畢業生，在１９８５年上下半年各推出一張演唱專輯———《我的歌獻給你們》和《生命就像一座房屋》，並以此成為中國流行歌壇的先驅者之一。當我們原創市場被“四大天王”衝擊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她先後在英國和美國製作發行了兩張被世界所認知稱頌的個人專輯《藍調在東方》和《中國拼貼》，並且自組了唱片製作公司。與此同時，她的足跡遍及世界各地，南韓奧運音樂節、英國倫敦國際聲樂節、前蘇聯國際搖滾音樂節、英國ＷＯＭＡＤ世界音樂節、紐約中央公園夏季音樂節，無數金髮碧眼的人們被這種來自東方的先鋒音樂所吸引，併為她的出色唱功所折服。１９９９年，當劉索拉和她那融和了中國民樂、西洋搖滾、爵士、布魯斯多元風格的樂隊亮相保利大廈劇場的時候，全場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劉索拉的風格是獨特的，即使現在聽她的歌感覺也是獨特的，她是中國流行樂壇第一位前衛音樂家。她和她的前夫瞿小松一起賦予了流行音樂極大的探索色彩，並在１０年後啟發並造就了令世人矚目的《阿姐鼓》。

    綻放的姜昕

    幾年前，當我從北京音像商店“十元四盒”的處理唱片貨架上看到姜昕《花開不敗》專輯的時候，發自內心地為我們在商品社會成長起來的偶像樂迷們感到深深的悲哀。

    這張由內地資深樂人祝小民、郭大煒、劉效松、張楚、張永光精心打造出的《花開不敗》在音樂性和可聽性上遠遠地大於它的娛樂性及傳唱性，而姜昕動情且隨意的演唱直入骨髓，並敲擊著聽者體內每一根脆弱的情感神經，令人不由得為之動情，隨之落淚。她的聲音好像從飄泊的路上、飄動的心靈上發出，遊走在ＢＬＵＥＳ、ＪＡＺＺ、ＦＵＮＫＹ、ＳＯＬ、ＲＥＧＧＡＥ旋律之間的自由聲線淒美得令人心碎。

    專輯中簡約到位的配器、不著痕跡的拿來主義、ＡＤＯ樂隊揮灑自如的演奏加上製作人祝小民對音樂整體風格上幾近完美的設計把握無疑使姜昕的這張個人專輯成為了日後流行音樂的製作典範。

    但是高水準音樂成品在市場上的成敗取決於聽眾對高品質音樂成品的期待值和其本身的人文素質。在新世紀的仲夏，姜昕再次攜帶著依然保持良好製作水準、添加了更多時尚音樂元素的新專輯《五月》強勢登場的時候，冥冥中再一次註定了它在市場上的失敗。但我們堅信，姜昕和她的音樂作品帶來的效益將是在幾年之後，也就是終究迎來欣賞她的“成熟聽眾”的那一天。

    新鮮的蔚華

    當年，放棄了中央電視臺“ＣＣＴＶＮＥＷＳ”節目主持人職位的蔚華搖身一變以“呼吸”樂隊主唱的身份出現在“北京９０現代音樂會”舞臺上的時候，曾經引起一陣轟動。之後，人們便很關注蔚華，但“呼吸”樂隊的第一張專輯正式出版之後，人們對“搖滾”的蔚華感到的是陣陣的失望。

    直至１９９３年脫掉了附著在身上的那件並不合身的搖滾外衣之後，蔚華才真正地在音樂的世界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沒有了往日聲嘶力竭的幹硬嘶吼，不見了昔日強裝的憤怒和無助，取而代之的是平和的自嘲反譏以及輕鬆的調侃吟唱。我們在她的個人專輯《現代化》以及４年後的《酸雨》中看到了一個新鮮的蔚華，一個特立獨行的音樂女子。

    在連續兩張個人專輯中，蔚華選擇了和姜昕相同的製作班底：祝小民和ＡＤＯ樂隊。較之以往，蔚華的音樂語言顯得愈加豐富，自己操刀創作的歌詞全面、細微地表達了一個成熟女性的內心體驗。她真正地做到了把東方女性的性格和人格溶解到音樂之中，並把酸爵士、布魯斯、鄉村搖滾、電子音樂有機地結合在一起，併為之附上了“蔚華式”的音樂靈魂。

    從浮躁到穩定，從茫然到冷靜，這種心態上的變化，終於使蔚華找到了自己長久以來一直追求的音樂自我，找到了一個在中國樂壇昂首站起的個性女聲。

    藍調的丁薇

    在１９９４年風靡全國的《校園民謠Ⅰ》中，我們不光記住了老狼和那首俗得發膩的《同桌的你》，還記住了那個演繹《上班族》的清純女孩，當然還有她不同凡俗的聲音，她就是丁薇。

    隨後我們終於盼來了丁薇那張藍調氣氛十足的個人專輯《斷翅的蝴蝶》。同名主打歌在製作人三寶的打造下，在膾炙人口的民歌《小白菜》中加入了ＢＬＵＥＳ的音樂元素並填入絕美的艷詞，因而顯得十分浪漫迷人。原本由那英演唱的《海馬歌舞廳》插曲《一種感覺》，在丁薇那磁性、性感的聲線演繹下，突出了細微的女性情愫，一波三嘆，繞梁不絕，並席捲全國各地的排行榜。

    如果説《斷》是內地第一張真正的ＢＬＵＥＳ、ＪＡＺＺ專輯的話，那麼藍調丁薇２０００年推出的全新個人大碟《開始》則使她成為了一個真正國際化、多元化的藍調歌手。專輯主打歌《女孩與四重奏》一舉拿下了香港所有中文電臺排行榜的冠軍，紐約國際知名網站把《開始》的單曲ＭＴＶ向全球直播，丁薇也拿下了內地多項音樂評獎的最佳“新”人獎項……

    日漸走紅的丁薇卻把這一切看得很淡然，並漸漸地把歌聲轉化成生活。丁薇本人恰恰就在音樂裏，成為了一個生存在藍調音樂中的自在精靈。

    叛逆的寶羅

    在１９９５年央視的《東方時空９５新歌》節目中推出了《諾言》、《哪的天堂有鮮花》兩首反響不錯的音樂作品，人們也認識並接受了它們的演唱者———一個總容易使人聯想到激進的ＳｉｎｅａｄｏＣｏｎｎｏｒ的光頭叛逆女子，她叫寶羅。

    寶羅曾獲得過中央電視臺青年歌手大賽第三名的好成績，也有過蔚華一般的搖滾樂隊主唱的經歷。１９９８年她的首張個人專輯《天堂之花》一經面市，立即得到圈內的一致認同。有人把它評價為“蘊含時代情愫的不俗之作”，因為它確實把實驗的音樂、完美的演唱、中國民樂的韻調及現代派的朦朧詩詞完全地混凝在一起。

    從音樂部分上看，寶羅和她的製作人蘇放小心翼翼地營造了空靈、虛緲的音樂意境和氛圍。ＭＩＤＩ製作的部分音效頗似Ｅｎｉｇｍａ和ＤｅｅｐＦｏｒｅｓｔ。尤其是寶羅那帶有隨意的民間腔調的吟唱，使一種落寞的酸楚在聽者心間油然而生。

    寶羅的聲音更能接近人們的心靈，當你用心傾聽的時候，有一種返璞歸真的衝動。她的音樂能否最終被世人矚目，也許還要更長的一段時間才能有一個客觀公正的結果。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其作品中高水準的藝術內涵也許完全不需要她那顆捨棄了三千煩惱絲的光頭“刺激”。

    淒美的甄淩

    一個１６歲的高二女生初試聲啼即在全國各地的電臺排行榜中取得冠軍，並獲得當年樂壇的最佳新人獎項，引來各界的一致側目。這並不是故事，它就實實在在地發生在１９９５年內地的原創樂壇，主人公即是甄淩。

    當年的甄淩只是一個每天穿梭于學校和家庭之間普通、平常的小女孩，只是由於錄製了《焰火》、《夏末初秋的愛情》和《美麗的鄰座女子》三首席捲內地排行榜的ＥＰ單曲，而被稱之為上海流行音樂出現高峰的重要依據。

    她的聲音中有一股奇異的、邊遠的色彩，也許是得益於她體內流動著的土家族血液的緣故吧!甄淩有著天賦豐厚的歌唱才情，那裏面最多的是一種天才煥發的東西，常使人聯想到民族化的原素———青海的花兒、西藏的高腔，但又與那些東西截然不同。對她而言，最大的問題是如何在保持童真的同時增加厚度，以及有沒有能合適她演唱的歌曲。她的演唱中每一個吐字幾乎都是緩緩打開的，直入藍天的高音中婉轉帶來的是玉宇澄清的燦爛氣息。

    令人遺憾的是，至此以後我們再也沒有聽到甄淩的訊息。甄淩用她淒美的聲音為歌壇留下了一段淒美的故事。

    除此之外，清秀的娟子(王秀娟)有著Ｅｎｙａ一般的純美聲線，多元的張淺潛有著ＪＰＳＨＡＲＶＥＹ一般的敏銳視角，實驗的胡蓓蔚成為了劉以達的御用歌手……她們形成了內地原創樂壇一道靚麗、獨特的風景線。也許她們永遠不可能成為眾人皆知、風光無限的一線藝人，但這些不是被包裝出來的女性用她們特有的眼光和情感來觀察、審視這個麻木的世界，用她們寂寞的聲線去諷刺鞭撻商品社會中的人性劣根。她們讓有良知的樂迷去思考在商業運轉下流行音樂中女性人格的所在，在中國原創音樂探索前進的路上為後來者留下了繼續前進的足跡。

    若干年後，真正能代表內地原創音樂的作品中，一定會有這些鏗鏘然而寂寞的新音樂女聲。相信歷史所賦予她們的，將是兩個沉甸甸的字眼———不朽。

    《每日新報》 2001年8月0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