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6月22日，鐵道通信信息有限責任公司(簡稱“鐵通”)第五次股東會議上，來自鐵通大股東-鐵道部的副部長王兆成正式出任鐵通董事長一職。此時距離鐵通第一任董事長蔡慶華執印已近三年。

　　曾任廣州鐵路集團公司董事長、上海鐵路局局長的王兆成作風強硬，年富力強，他的上任，無疑被看作是鐵道部下決心對鐵通進行改革的前兆。鐵通內部人士説，王兆成上任至今一直埋頭到各地進行調研，但從王熟悉經濟，並分管鐵道部的業務計劃發展來看，無論是業務模式還是融資渠道鐵通都醞釀著一次大的調整。

　　“1365”計劃

　　2003年7月，鐵通中高層齊聚海濱城市大連就下半年的業務開展舉行秘密會談。在這次會議上，王兆成給鐵通的下一步發展定了調：“堅定方向，走向市場”。為此，鐵通將於下半年啟動代號為“1365”的市場攻堅計劃，即下半年收入在上半年出現大幅增長的情況下再增長13%，力爭將用戶數從目前的400萬發展到650萬。

　　此次攻堅計劃出臺的同時，一個能改變鐵通自身命運的方案也浮出了水面。據悉，鐵通將對旗下所有分公司實施“斷奶”，在今年年底前實現對公、專網的全面分離。從去年開始，遼寧鐵通和福建鐵通已經對各自的公、專網業務進行了分離，目前北京鐵通也已開始做前期的準備工作。“公、專網之間的結算方案會在業務拆分完成後出臺，到那個時候，鐵通將變成一個真正面向社會市場服務的運營商，而不是從前那個僅依靠鐵路系統存活的畸形産物。”一位鐵通人士如是説。

　　此前的鐵通雖然面向公眾市場進行放號，但直接脫胎于鐵道部的背景使得鐵通一直在公網和專網之間猶豫不決。由於鐵道部付給鐵通的每年30億元的專網結算費用至今仍是鐵通的主要收入來源，因此部分鐵通高層堅持認為鐵通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應該是為專網而服務。正是在這種背景之下，主張對公網業務進行大規模投資的原鐵通總經理彭朋于2002年9月被解職。鐵通一位高層分析認為，無論是重新加大公網投入的“1365”計劃，還是改變自身定位的公、專網分拆，事實上都表明在經歷了近三年的迷茫和混亂後，鐵通開始重新找回自身的方向。

　　也許是為了配合此次戰略調整，鐵通公司出任意料的對外發佈了上半年公網收入上漲的利好消息：“今年上半年社會市場收入獲較大增幅，前6個月是去年同期的2.62倍，並從5月份起實現社會收入超過路內收入。按照年初的計劃，今年鐵通公司將以30%增幅實現電信收入64億元。”

　　然而，外界形勢對於鐵通來説依舊嚴峻。不久前由資訊産業部公佈的一份統計報告再次將鐵通置於尷尬的位置上。統計數字顯示，到今年六月底，各大基礎電信運營企業所佔業務收入的市場份額為：中國電信百分之三十一點一，中國網通百分之十六點六，中國移 動百分之三十七點四，中國聯通百分之十三點四，鐵通公司和中國衛通百分之一點五。儘管與一年前相比，鐵通和衛通的份額增長了近零點四個百分點，但依舊未能擺脫非主流運營商的市場定位。正如一位業內人士所説，“中國電信市場的格局，從當初的‘5＋1’演變到今天的‘4＋2’，業界對於鐵通的關注，已從如何給鐵通進行‘大手術’開始轉向對其最終會以何種方式收場進行探討”。

　　分拆公、專網業務，剝離市場化程度較低的人員和業務，真的能拯救鐵通嗎？

　　公網分拆實驗

　　“分拆公網，鐵通還能尋得一線生機，不拆，鐵通將永遠是一個依附於鐵道系統的長不大的孩子。”7月的最後一天，在廈門鐵通新搬入的辦公大樓裏，廈門鐵通市場部經理陳旭告訴記者。

　　今年年初，做為鐵通公、專網分離的試點，整個福建鐵通的專網業務被劃分為福州、廈門通信段，從公網業務中剝離出來。兩個通信段分別負責各自區域的專網建設和運營，與福建鐵通在各地的九個分公司進行獨立核算、不發生業務往來，只是由省公司來合併報表。廈門鐵通也由此被一拆為二，負責公網的分公司從原來的辦公地點搬出，從此走上“獨立謀生”的道路。“雖然還都是一家人，但我們和他們(通信段)已經很少再見面了。”陳説。

　　廈門鐵通的員工回憶，之所以會走上分拆的道路，實在是逼不得以而為之。福建鐵通于2001年初掛牌，雖地處沿海發達地區，但起點卻和一些內陸省份沒有什麼區別。鐵通的優勢在於其鐵路沿線的通信線路，和遼寧、廣東這些鐵道線路發達的地區不同，福建地界內群山聳立，軌道交通極為不便，這也使得福建鐵通從一開始就處於不利的境界。以廈門鐵通為例，諾大的廈門市區只有區區幾公里的通信線路，只得從自己挖管道、埋光纖開始做起。

　　沒有網路就談不上開展業務，開張一年多，福建鐵通不僅無力和中國電信爭搶客戶，能否生存下去都是問題。一些分公司公網部分每月只有幾萬元的入帳，還在鐵路內部通信服務公司的位置上原地踏步。深刻分析市場失敗的原因後，福建鐵通高層認為，只有將公、專網進行分離，建立一隻完全面向市場競爭的電信隊伍，才能刺激公網業務的發展。福建鐵通的一位員工對記者説，分拆公網前，雖然也有業績上的壓力，但對專網的維護和運營牽涉了相當的精力，不少員工既要保證鐵路行車的暢通，又要到市場上去和競爭對手爭搶客戶，最後的結果只能是顧此失彼。“更為重要的是，一旦習慣於依靠壟斷地位從專網業務中獲得收入，鐵通就很難下決心到公網市場去放手一搏。”

　　2002年底，福建鐵通員工手中都收到了一張自願填寫的表格，員工可以根據自己的業務特點選擇是去公網還是留在專網內部。廈門鐵通市場部的另一位經理張裕元告知記者，“通過此次人員調配，一些具有市場經驗的員工都留了下來，而對鐵路通信熟悉的員工則去了專網，鐵通再也不是外界所説的‘手拿鐵路信號旗來搞通信”。

　　分拆的結果讓人感到滿意。由於沒有了專網的交叉補貼，鐵通每發展一個用戶都需要到市場上同對手真刀真槍的過招，加上引入了業績激勵制度，鐵通員工的積極性普遍高漲。“我們市場部的員工，現在已經沒有週六和週日的休息，不是公司領導要求，而是員工自己主動上陣。”陳旭説。

　　覆蓋重點地區和新興小區的網路也搭建了起來，在廈門，通過自建、搭建、租用廣電和軍隊的線路，目前鐵通已經擁有近300公里的網路。廈門的市民現在都知道，申請安裝鐵通的電話是最快的，一般只需要一週的時間，而且是到府辦理。廈門市合佳酒店的陳先生説，他們酒店之所以選擇鐵通的電話就在於鐵通的服務品質和産品都要好于中國電信，“鐵通推出的酒店電話即時計費系統很符合酒店住戶的需要，線路出現故障時也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給予修復”。

　　截至到今年六月，福建鐵通公網部分收入以每月50-60萬的速度遞增，整個六月份的公網收入達到了550萬。其中，廈門鐵通的公網用戶已經達到1萬6千，收入從原來的每月十幾萬增加到150萬左右，按此速度有望在今年實現1750萬入帳，大大超過去年僅500萬的收入。專網方面，由於有專門的人員負責市場開發和運維，廈門通信段預計全年計劃收入能達到2149.38萬，盈利160萬。儘管這一業績同廈門電信每年12億的收入相去甚遠，但鐵通方面還是認為，“最大的改變還是在於經營思路的轉變，鐵通從原來強調保障的軍事化垂直管理，開始逐漸學會如何去適應市場的競爭”，陳旭講到，“很多兄弟單位，包括廣東鐵通都到福建來考察和學習，希望能儘快實現公、專網的分離。”

　　僅有分拆是不夠的

　　分拆公、專網業務，只是鐵通維新所走出的第一步。與此同時，鐵通的大股東-鐵道部自身也在經歷著一場大的變革。以路網分離為模式，以事業部構架、專業化經營、預算制管理、責任制考核為總體思路的改革正逐步推行。從這一角度來看，逐漸淡出鐵道部背景、成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獨立的電信運營商，已是鐵通的不二選擇。

　　但僅有分拆是不夠的。鐵通成立時的註冊資本金僅103億元，鐵通的發展主要依靠鐵道部每年的專網結算和設備投資，而大規模的網路建設則大多來自銀行貸款，這也就決定了鐵通難以面對殘酷的市場競爭。

　　中國電信分拆後，網通和中國電信都加緊了向對方地盤滲透的力度，同一市場上，鐵通不僅要從擁有接入網優勢的對手手中爭奪客戶，還需和遠道而來、擁有強大資金後盾的對手過招。廈門創業園曾是廈門鐵通的三大基地之一，但該創業園的一位胡女士告訴記者，憑藉著免費佈線、贈送電話機、長途打折和免包月費等優惠措施，成立不久的廈門通信公司已經從鐵通手中搶走了不少客戶，他們公司日前也在考慮是否將鐵通的電話換成網通的。不少鐵通內部員工也認為，以鐵通目前的實力，不要説被別的大型運營商所吞併，就是外資電信公司進入中國市場也能很快超過鐵通的市場份額。

　　因此，要將公網市場作為日後的增長點，就必須保證鐵通有一個穩定的融資渠道來保證大規模的投資。此前銀行貸款是鐵通的主要融資來源，國家開發銀行曾兩次向鐵通貸出共計150億元資金滿足鐵通發展的需求。鐵通也曾希望通過結構化共用式租賃吸引外資來加速自身的發展，可惜隨著“獨立派”的失勢，這一計劃也付之東流，當初為鐵通做融資計劃的信德電信現在已將鐵通推上了被告席。所以，無論是向銀行繼續貸款、發行企業債、或是引入戰略投資者，還是從股市上募集資金，王兆成都必須在鐵通的財務杠桿與市場的擴張速度之間找到平衡點，以避免彭朋的悲劇重現。也有鐵通內部人士認為，分拆公網業務後，可以看作鐵通把一部分比較優良的資産剝離了出來，這樣就為以後的發展提供了比較大的空間，或者説有個容易轉身的餘地，為以後上市也好，重組也好，都比較好操作。

　　另外，如何改變鐵道系統內部50年給鐵通留下的老國企作風，以一個新鐵通的機制和形象走到市場的前臺，是新任掌門人王兆成急需解決的問題，也是決定以後鐵通生死存亡的關鍵。鐵通的員工都説，現在的鐵通其實網路條件改善的不錯了，但是沒有充分利用起來，還有一個就是技術人才太少了，由於用人機制還停留在幾十年前的水準，幾乎是來一個跑一個。鐵通的一位高層告訴記者，鐵通也曾希望通過和一些擁有接入網優勢的企業進行合作來彌補自身網路的不足，如廣電系統和電通，但由於合作雙方都是老的國有企業，大家都抱著傳統的觀念不放，這些當初設想完美的合作模式現在均處於停滯狀態。

　　信産部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電信專家指出，不解決資金和機制問題，鐵通的最終結局不會比吉通好到哪兒去，國家會選擇一家較大的運營商來接收鐵通公網部分的人員和資産。有消息稱，由於網通集團在接收了網通公司資産後順利的進入中國電信在南方的市場，國家有可能將鐵通併入中國電信以彌補其在北方十省市所缺乏的網路和市場人員，由此進一步打破國內電信市場的固話壟斷局面。中國電信的內部人士稱，雙方高層已就此事進行過接觸，目前中國電信和鐵通已經在北方就網路共用開始合作。（記者 歐陽長征）

《21世紀經濟報道》 2003年8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