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形勢急劇惡化，政府控制經濟能力大大削弱

    今年上半年委內瑞拉經濟下降7.1%，其中第一季度下降4.1%，第二季度下降9.9%。工業生産下降8%，委內瑞拉的支柱産業——石油生産也萎縮7.6%，同比下降16.7%。與此同時，出口收入下跌8%，國際收支逆差達23億美元，外匯流失37億美元。而政府赤字卻佔委內瑞拉國內生産總值（PIB）的8%－9%。今年委內瑞拉經濟已經鐵定是負增長，是-1%還是-6%，將在很大程度取決於國際市場年底的石油價格。

    追本溯源，正是委內瑞拉長期以來奉行的“石油美元”政策才帶來如今的嚴重惡果。委內瑞拉是世界第四大石油出口國，石油出口占總出口額的85%，石油收入佔國家財政收入的70%。這種畸形的貿易結構和政府收入來源，給委內瑞拉政府套上沉重枷鎖。1999年查韋斯上臺後，曾表示要徹底改變完全依賴石油和外部市場的經濟格局。但是查韋斯政府為了解決社會問題而過分擴大公共開支，反而導致經濟運作和政府預算更加依靠石油出口收入。加上自去年以來，世界經濟不振，國際石油需求減少，石油價格一直低於政府預計。今年上半年委內瑞拉石油又減産12.1%，更使委內瑞拉經濟雪上加霜。

    此外，委內瑞拉貨幣貶值導致國家風險指數上升，外資抽逃加劇，這對於動蕩不已的國內金融市場而言，無異於釜底抽薪。由於國內政治鬥爭激烈，支援和反對查韋斯總統的示威遊行此起彼伏，外國金融投資機構信心銳減，國際直接和間接投資紛紛回撤。因此引發委內瑞拉國內美元需求猛增，委內瑞拉本國貨幣“玻利瓦爾”不斷創歷史新低。與此同時，委內瑞拉國家風險指數卻從700多點一躍升至近2000點。外匯儲備在幾個月內銳減數十億美元。經濟形勢的惡化和金融市場的波動又帶來一系列連鎖反應：資本短缺導致國內利率居高不下，103%的高利率又引發投資下降、生産萎縮、倒閉企業增多、失業率上升、通貨膨脹加劇等。而民眾實際收入下降，貧困人口增加又使得經濟層面的危機又衍生出各種社會矛盾。

    政局持續動蕩，查韋斯執政基礎遭到削弱

    “人民和軍隊”是查韋斯上臺和控制政權的兩大支柱。1999年和2000年查韋斯兩次高票當選都是因為得到了軍方和廣大民眾，尤其是中下層民眾的大力支援。但是，由於查韋斯改善經濟的諾言未能實現，民眾失望心理增加，國內傳統保守勢力又不斷借機生事，軍隊內部開始出現分裂，而民眾支援率則不斷下滑。

    軍人出身的查韋斯是靠1992年的一次未遂軍事政變而一夜成名，所以他特別重視對軍隊的控制。在就任總統以後，他不斷調整軍隊領導班底，將一些忠誠可靠的親信將領安插到陸海空三軍和國民警衛隊。在今年4月12日反對派發動的未遂政變中，正是這些親信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才使查韋斯又重新奪回總統寶座。但就是這看似鐵板一塊的權力基礎，也出現了分裂跡象。早在今年2月，部分海軍、空軍將級軍官公開要求查韋斯下臺，恢復與教會的關係。4月11日，包括陸軍總司令和空軍參謀長在內的幾十名高級將領參與了“奪宮”未遂政變。10月22日，又有14名委內瑞拉現役將軍宣佈不承認查韋斯領導的委內瑞拉現政府，不服從軍方最高指揮部的調遣，並號召委軍人前往首都，加入反查韋斯陣營。

    其實，許多軍方上層高官曾在美歐受訓，深受西方國家影響，對僅是退役中校軍銜的查韋斯心中不服，對查韋斯上臺推行的“玻利瓦爾式改革措施”更是不滿。所以查韋斯不得不對軍隊進行清洗，大力提拔那些對查韋斯忠心的年輕中層軍官，因為他們與查韋斯經歷相似，受西方影響較小，對查韋斯堅持“社會公正”和堅定“捍衛民族利益”表示認同。

    查韋斯民眾支援率不斷走低，政治反對派借勢煽動工會罷工，要求查韋斯下臺並提前舉行大選。查韋斯上臺頒布了若干項改革措施，引起很多原來既得利益階層的不滿。尤其是土地法、石油法和漁業法更是觸動了大財團、大資産階級、大莊園主的神經。反對派目前控制了委內瑞拉的企業家商會聯合會和最大的幾個工會組織。在這些人的組織下，罷工、遊行、示威從來就沒停止過。但是自去年以來，頻率越來越高，規模也越來越大。本月初舉行的大罷工已經使委內瑞拉石油生産和出口陷入停頓，飲用水告急，生活必需品短缺，銀行擠提現款。

    更重要的是，查韋斯最引以自豪的高民眾支援率也在不斷下降，執政權威正在喪失。2000年，查韋斯以超過第二名30%以上的優勢連任總統；同年他提議的新憲法更是以98%的支援率得以通過。那時的查韋斯真是“振臂高呼，應者雲集”的人民“偶像”。但是，經濟狀況惡化、政治鬥爭不斷，社會矛盾加劇，民眾生活水準下降已經使當年的“政治明星”黯然失色。失業率高達18%，年通貨膨脹率達40%，貨幣貶值70%。據最新民意調查發現，查韋斯的支援率只剩20-30%，他的支援者已經流失了一半。這不能不説是查韋斯執政的一大敗筆。

    亡羊補牢 尚未晚乎？

    查韋斯深受玻利瓦爾思想影響，被譽為“拉美政治強人”，他身上帶有強硬的民族主義和民眾主義的色彩。對舊制度而言，他絕對是一個堅定的改革者，為實現心中的理想他不惜使用各種手段，但是生性率直、敢做敢為的他卻缺乏成熟政治家的老謀深算。同時，在加強權威的同時，權力慾望膨脹，過高估計改革措施的效果，忽視大資産階級等反對派的能量，也沒有能解決好諸多社會矛盾。

    而且查韋斯的執政方略多“標新立異”，容易脫離實際。他上臺後公開表示要拋棄新自由主義經濟模式，採用“左派的民族主義綱領”進行改革。而且過分關注政治變革，忽視經濟調整，錯過了利用高油價推進經濟改革的時機。查韋斯態度強硬但缺乏靈活手腕，用意雖好但方式欠考慮。查韋斯為了連續性貫徹理想中的“玻利瓦爾革命”，不惜修改憲法延長任期、允許連任，以便能執政到2013年。但是卻為反對派指責其為“獨裁者”提供了口實。此外他對反對派和中間派一味打擊和排擠，而不善於主動爭取和分化，促使許多中産階級從開始的搖擺轉向反對。樹敵過多導致政治上的反對派、企業界、工會組織和媒體組成龐大的聯合反對陣線。此外，缺乏一個堅定的政黨組織作後盾，以及對媒體的控制不力、面對社會動蕩處置失措等也都是造成查韋斯目前困境的原因。

    面對諸多困境，查韋斯政府也採取了一些應對措施，主要目的就是儘快恢復經濟，保持社會穩定。通過增加財政收入，縮小預算赤字，儘快擺脫經濟困境和民眾信任危機。新措施主要包括增加稅收，削減公共開支，實行社會保障體制改革，向國際市場舉債以及向私營企業開放服務市場等。同時加強稅收檢查控制措施，以減少稅款流失。但是該計劃目前遭到反對黨和企業界及工會的反對。企業家認為，提高增值稅稅率將會降低本國企業産品的競爭力；工會組織和反對派則指責政府的稅改措施損害廣大民眾的利益。

    目前查韋斯政府正處在最危急的關頭，“是進還是退”都將取決於經濟形勢的好壞。而美國因素也不能不關注。“4月政變”中美國的參與路人皆知，所以美國儘管對查韋斯政權“如鯁在喉”，恨之入骨，但是在實施手段上肯定更加隱蔽。儘管查韋斯聲望大不如前，但在委內瑞拉國內目前尚無其他政治人物能與其抗衡。有可能被迫提前到明年上半年的總統大選將成為查韋斯與反對派的決鬥場。

    （孫岩峰 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

    中國網 2002年1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