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文化博物館近日起死回生 性文化何時不再性壓抑?

    近日,在經歷了兩個月前的“生死攸關”之後,位於上海武定路1133號的中國第一家性文化博物館終於出現轉機,迎來了可以繼續生存下去的曙光。

    雖然一個月以來連續地在全國各地到處奔波,身心俱憊,但博物館的創辦人劉達臨的心情非常不錯。他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説:“現在越來越光明瞭,雖然困難還沒有完全過去。”

    兩年多來一直苦苦掙扎,兩個月前又瀕臨關張的性文化博物館何以在短時間內逢凶化吉,轉危為安呢?

    ■ 風雨飄搖的10月,博物館發出SOS

    10月8日至11月20日,劉達臨在台灣講學,而這段,恰是上海的博物館最難的時候,劉達臨稱其為“風雨飄搖”。

    自從4月26日撤出南京路以來,博物館每月“入不敷出”的境況依舊如故,對此,劉達臨是有思想準備的。博物館新搬遷,觀眾不可能一下子就來很多,經濟上的支援、合作者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找到。他想再要堅持一陣子。但他的稿費收入只夠他堅持半年。到10月份時,眼看著已經付不起每月5萬元的房租了。房東——一個香港老闆駐上海的辦事員隔三差五地到府催交租金,並幾次説要把館給封了。情急之下,博物館的總經理、醫學博士胡宏霞女士通過媒體向社會呼籲:性文化博物館瀕臨關張,誰來拉它一把?

    媒體對此報道之後,有20多家企業和個人與博物館聯繫合作,一個月之內,博物館迎來了柳暗花明。

    ■ 性文化博物館在新浪網上車水馬龍

    從11月底到上周,“中國性文化網上博物館”的條目在新浪新聞中心的首頁要目中連續出現了20余天,火爆異常,點擊量達每天幾十萬人次,天天入圍新浪瀏覽量排行榜前列。

    文化頻道的主編侯小強對記者説,他是在注意到11月3日新浪發的“性文化博物館瀕臨關張”的消息訪問量非常高,被讀者高度關注的情況後産生了把“性文化博物館”搬到網上的想法的。他不理解,既然這麼多人關注,怎麼會關張呢?11月中旬,他與劉達臨取得聯繫,劉痛快地答應了。

    侯小強説,辦網上展館,除了網路所追求的眼球效應外,也是對劉教授的聲援,同時也為強化性教育、改變性觀念獻上網路的一份力量。

    侯小強認為,這些展品讓人想到的是美的東西,文化的東西,而與“黃色淫穢”是毫不搭界的。他對劉教授的使命感比較尊敬。

    侯小強同時在網上搞了一個“你怎麼看待中國性文化博物館上網”這件事的調查,結果截止到25日,有6萬多人投了票,其中57.70%的人認為這是“弘揚民族傳統文化的舉措”,認為“不值一提”、“與我無關”的佔32.62%,9.67%的人認為這是“傷風敗俗,謬害不淺”。一般來説,投票人數大約是實際瀏覽人數的1%,如此算來,到網上展館參觀的人數當在五六百萬以上。這與在上海的博物館兩年來只有五萬多人參觀反差太強烈了。有網友評論説,這是因為在網上瀏覽沒有人知道你是誰。但這種解釋多少有些牽強。對於21世紀的中國人來説,大大方方地走入博物館看一個性文化展覽,不應再成為一件害羞的事。

    ■11月,博物館首次實現了收支平衡

    11月份,性文化博物館實現了單月收支平衡,這是自1999年以來的20多個月的頭一回。其中原因,除了觀眾人數有所上升以外,房租減少是一個決定性的因素。劉達臨説,在這件事上,總經理胡宏霞立了大功。

    劉達臨對於武定路1133號這個博物館新址是比較滿意的,雖然地方不如南京路繁華,但清靜一點,倒也符合文化的味道。老劉最看得上的地方是這處房子有兩排大玻璃窗。他説:“以前我在室外做廣告,要受到干預,可現在我在室內做,誰也干預不了。我在窗戶裏挂一個大牌子,用燈光一打,外面看得很清楚。”

    劉達臨感到比較難受的一點是,他只需要二樓,但房東要他必須連同一樓一起租。老劉無奈之下接受了。本來他想再把一樓轉租出去來補貼房租,但一直沒能租出去。這樣扛了幾個月後,總經理胡宏霞經過與遠在香港的房東多次交涉,終於説服對方同意修改租賃協議,把一樓從租約中去掉,從而使房租從原來的52000元降到了28000元。

    ■性文化展火爆蓉城杭州分館開張大吉

    12月初,四川省計劃生育宣教中心舉辦了一個有關艾滋病的科教展覽,加入了劉達臨的中國古代性文化的內容。開幕時,劉達臨在成都親身感受了他意想不到的火爆場面。他一直被熱情的觀眾包圍著簽名,他帶過去的性學著作一天之內就被一搶而空,不得不緊急從上海調書。其中有些書是非常貴的,高達1680元一套,連劉達臨自己都覺得價定得太高了,竟然也一本沒剩。

    成都的熱勁兒還沒過去,杭州的分館也于12月15日宣佈開館了。雖然主辦方非常低調,沒做什麼廣告,但在開館當天,便有200多人參觀,第二天增至300多人,第三天下雨,但也來了好幾十人。

    這個分館是劉達臨與一家杭州比較大的廣告公司合作的。分館的地點非常好,就在浙江省展覽館,而且合作方與當地媒體及旅遊行業的關係非常好,劉達臨非常看好它的前景。

    下個月,還是在浙江,劉達臨在上海之外的第二家分館又要開館了。這個館位於桐盧市的女兒村,主題內容是中國古代婦女文化,雖然不是性文化,但也涉及性。

    與杭州和桐盧兩地的合作劉達臨只是提供展品而不參加管理。劉達臨收藏的性文物共有1800多件,放在上海主館的還不到一半,還有大量的文物沒能與觀眾見面。於是,在外地建立分館的想法便應運而生。他説,他要用分館掙的錢來支撐上海主館,爭取在1至2年之內達到自給自足。

    在三大利好即房租降低、觀眾人數增加、外地分館順利開館的刺激下,劉達臨看到了轉機,看到了性文化博物館的光明前景。

    回想起在南京路的風風雨雨,回想起黯然離開南京路的情景,劉達臨有太多的感慨,他這個博物館竟然引發了那麼多激烈的觀念衝撞。

    ■風雨南京路,有太多的觀念上的阻礙

    今年4月26日,是博物館在南京路上的最後一天開館。劉達臨與員工們在閉館前向博物館的最後一批觀眾鞠躬致謝,然後宣佈閉館。那一刻,劉達臨潸然淚下。

    劉達臨對記者説,博物館退出南京路,主要緣自觀念上的種種阻礙,特別是來自於管理部門的觀念阻礙。

    當初,劉達臨的性文化展是這樣走入南京路的。當黃浦區的官員想為南京路這條上海著名的商業街注入一些文化內容時,他們看中了劉達臨的中國古代性文化展。於是,一位主管副區長出面讓新世界百貨與劉合作,由新世界提供場地,提供前期資金,劉提供展品和管理,若有盈利,雙方平分,若有虧損,則由新世界負擔。這樣,1999年9月2日,中國古代性文化博物館在南京路開幕了。

    儘管場地很貴,一個月要6萬元,新世界還在前期投入了幾十萬元,但考慮到博物館地處繁華的南京路,人流量很大,他們還是很看好博物館的“錢”景的。

    來自方方面面的觀念上的阻礙,使得這個在國內外知名度極高的性文化博物館一直舉步維艱。

    ■阻礙之一:南京路上不能出現“性”字

    博物館雖然在南京路上,出口卻在一條小衚同裏,而且沒有門牌號,距南京路只有十米,可觀眾很難找到。特別是外國人,更找不見。曾經有幾個日本人,從南京東路的外灘,一直找到南京西路,找了兩三個小時找不見。有一個美國人,來上海三次才終於找到劉達臨的電話聯繫上。

    本來問題很好解決,在路口挂一個小的指路牌就可以了。可是南京路步行街管理辦公室説什麼都不讓挂,説“性”字不能出現在南京路上。劉達臨把“性”改成“生殖”,還是不讓。對方的依據是國家工商局于1996年下發的一個關於“性産品不能做廣告”的通知。劉達臨據理力爭,説第一這不是廣告,而是指路牌,第二這不是性産品,而是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遺産。可結果是徒勞。對博物館來説,這是致命的,等於把觀眾的來源給扼殺了。

    後來,劉達臨準備與管理辦打官司,但由於合作方新世界怕得罪人,不同意打而作罷。

    ■阻礙之二:“廣告”反著挂,南京路上一大奇觀

    性文化博物館是在一座百貨大樓的八樓,沒有招牌,物業統一在一樓出口處為各個樓層的不同單位設立指示標牌。八樓的指示牌就是“中國性文化博物館”。這牌子剛出來,南京路步行街管理辦公室就來了,説“性文化”不能做。於是,劉達臨變通一下改為“生殖文化”,挂了幾天,管理辦公室還是勒令將其摘下。博物館無奈,只好將牌子翻過去倒挂,過往行人仍可以從背面隱隱看到幾個字,多少起到一點指示牌的作用。此事後來被報紙報道為南京路上一大奇觀。

    ■阻礙之三:申請旅遊定點單位,審批者不敢簽字

    南京路開館以後,由於觀眾不多,劉達臨想到了與旅行社合作。幾家旅行社的人來看了之後都覺得好,但提出要想將其安排進旅遊線路進行正規操作,博物館必須要有一塊“旅遊定點單位”的銅牌,這塊銅牌是需要旅遊部門的批准的。

    於是,劉達臨寫了申請交到市裏批。市旅遊委第一次派了一個科長來,邊看邊誇:太好了!太好了! 這個展覽意義太大了。可回去以後,沒有下文了。幾經催促,過了一段時間,又來了一個處長,又是全盤肯定一番之後沒有了下文。後來劉達臨通過側面了解到,一個管審批的副主任,要他簽字時,他不敢簽。

    劉達臨説,等博物館站住腳了,他還要去跑這個事。

    ■阻礙之四:中級職稱以上才能看

    南京路的展館裏還有一個小展室,一些比較暴露的春宮畫等展品被單獨放進這裡展覽。門口還挂了一個牌子,上寫:中級以上職稱者方準入內參觀。劉達臨説,這是管理部門的要求。

    身居鬧市卻門庭冷落,性文化博物館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每月連6萬多元的房租都收不回來,更別説賺什麼錢了。這種情況下,新世界百貨也不願再繼續往裏投錢,合作雙方的關係漸漸出現問題。今年4月份,新世界提出提前中止協議,雙方的合作就此結束。

    ■兩年來的社會評價:看過展覽的觀眾沒有説不好的

    令劉達臨感到欣慰的是,博物館一直慘澹經營,卻受到國內外參觀者的一致好評。“有哪一件事能像這樣總在被不斷地報道?因為人家同情你。”劉達臨説:“看過展覽的觀眾沒有一個不説好的。有很多人對我説,劉教授,很佩服你在這樣困難的條件下能堅持下來。”

    還有不少人為博物館捐款。一個多月前,一個美國人看完展覽後,拿出1000元錢來,説表一點心意。6月份,一個60多人的日本團在參觀完後吃飯時,有一個人拿出一個口袋募捐,每人都差不多捐了100元人民幣;一個北京小夥將一筆數目不小的錢交給劉達臨,無條件讓他使用一年。

    劉達臨説,社會各界的關注表明瞭人們對性文化的重視以及性觀念的轉變。

    ■我想通過我的研究,把千百年來被人們所忽視的、否定的這樣一種文化挖掘出來

    劉達臨説:“開辦這個博物館,開始是為了研究,收集了一些東西。越收集越多以後,感覺到這部分文化被毀得太厲害,感到痛心不已,就想搶救它。我想通過我的研究,把千百年來被人們所忽視的、否定的這樣一種文化挖掘出來,並通過我的宣傳把它傳下去。這不僅僅是一種個人愛好,也不是為了寫書服務的,而是一種社會責任感。我已經69歲了,再活10年不得了了吧!”

    劉達臨説,靠著源源不斷的稿費收入,他完全可以過著非常舒適的生活,但他覺得人活著要做點事。近1個月來的四處奔波,他的體重從95公斤掉到80公斤不到。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劉達臨的嗓子已不能大聲講話,可上海師範大學的計生幹部們來參觀時,他還堅持親自做講解。

    劉達臨説:“我也希望通過研究性,宣傳性,能把人們的性觀念往更深更高的層次上引。”

    ■在中國,性禁錮的大門已被打開了,但只開了一半

    對於中國人的性觀念現狀,劉達臨認為,從社會來説,性禁錮的大門已經被打開了,但只開了一半;從老百姓來説,性觀念新舊交雜,對於一些年紀大一點的人來説,甚至對一些中年人來説,保守的性觀念還存在。對年輕人來説,一代比一代要開放,而且開放的差距很大很大。這樣開放得太快以後,就需要控制、引導。

    劉達臨説,什麼叫做性文明?就是健康的自由,合理的控制。

    “我希望這個展覽能從一個方面使人們了解歷史、了解社會、了解性,能夠看到性首先是非常自然的,五千年來,老祖宗就是這樣的,不要有神秘感。通過展覽讓人們看到中國豐富悠久的文化,能鑒古治今。”

    也可以這麼説,劉達臨辦這個博物館是希望能轉變人們的性觀念,但這個館能否生存下去,也有賴某些人轉變性觀念。

    ■走入性文化博物館你會有很多意想不到

    性文化博物館的展品並非只是性器具、春宮畫等容易讓人産生性聯想的內容,還有許多通常人們一般不會將其與性聯繫到一起的展品,這是記者參觀後的一個總體印象。

    比如我們常見的石塔、教堂、“且”字石雕、雙魚圖形、青蛙、搗蒜用的槌與缽、一些環形飾物等,都與古代性崇拜有關,看過介紹之後,你才會認識到其深刻的歷史與文化內涵。

    再比如我們常説的“壓箱底”,在古代是女子出嫁時,媽媽給放到陪嫁的箱底的小盒子。待入洞房時,才拿出來看。所以,“壓箱底”是我們古人的一種性教育工具。

    所以,只有當你看過之後,你才明白,原來“性文化”的範圍是很廣的,切不可一提“性文化”就想到性交。

    正是由於展品具有極高的文化內涵,很多人在看完後會覺得與自己的想像有很大距離。一位從廣東來的參觀者對記者説,這些展品與西方的人體油畫比起來,簡直不算什麼。

    博物館的展品陳列很有條理,共分為“性進化”、“性崇拜”、“性壓迫”、“性教育”、“性保健”等10個部分。

    ■附:劉達臨其人

    劉達臨教授是國內外著名的社會學家和性學家,1932年6月生於上海,1953年畢業于北京大學新聞系。劉達臨是在50多歲進入上海大學任教後開始性文化研究的。對於自己的前半生,劉達臨説自己白活了。

    從1989年至1990年,他克服了重重困難,成功地主持了全國兩萬例性調查,轟動了世界。許多海外報刊稱他為“中國的金西”(金西是50年前的一位美國教授,曾成功地主持了17000人的性調查,當時轟動了世界,從而成為世界性社會學的奠基人);美國的《時代》週刊評價他是引導中國進入幸福的21世紀的六個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他四次被選為亞洲性學聯合會的副主席,並被授予“赫希菲爾德國際性學大獎”。(李立強)

    《北京青年報》 2001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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