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豹，是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有“雪山之王”的美譽。最新數據顯示，在我國三江源區域約36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棲息著約1002隻雪豹。這是我國首次完成大規模雪豹種群評估，也是目前全球正式發表的最大尺度雪豹數量調查結果。相關研究成果已經在國際學術期刊《生物多樣性與保護》上線上發表。
而這份成果的背後，是科研人員一隻只數出來的艱辛努力。在三江源頭“數雪豹”，究竟要克服哪些困難？研究人員們又是怎樣從海量的雪豹活動記錄中，準確無誤地分辨出每一個獨特的個體的呢？詳細情況，來聽總台中國之聲記者王澤華的報道。
雪線之上，無人之境。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被譽為“雪山之王”的雪豹，生活於此。作為此次調查研究的實施主體之一，山水自然保護中心保護主任趙翔介紹，雪豹是亞洲中部高山生態系統的旗艦物種和傘護物種，其保護成效直接關係其所在生態系統的穩定性和完整性。
趙翔：雪豹這些年是一個很出名的，或者説“破圈”的物種。雪豹生活在雪山之巔，通常在雪線以上，這些區域實際上也是人跡罕至的，所以長期以來會有非常高雅等這樣的形象。實際上，雪豹是非常重要的大型頂級食肉動物，它是整個生態系統完整性的重要指標，掌控著很多食草動物“生殺予奪”的權利，是青藏高原乃至環喜馬拉雅區域重要的明星物種。因為有它的存在，這些年跟雪豹同域分佈的藏狐和兔猻，也受到了很多人的關注，所以雪豹不管是從生態學上還是從保護生物學上，都有很大的綜合意義。除此之外，環喜馬拉雅區域也在受氣候變化的影響，雪豹這些年也和適應氣候變化等相關命題結合在一起。
如此重要的旗艦物種如何保護？搭建監測體系、摸清雪豹家底、建立起對其所在生物鏈的有效認知等，是開展保護行動的第一步。然而，由於雪豹行蹤詭秘、活動範圍廣袤，準確評估種群數量十分困難，其種群數量統計在學界也長期存在爭議。趙翔介紹，我國約有全球60%以上的雪豹棲息地和種群數量，在我國三江源區域，保有大面積連片雪豹棲息地，是中國乃至全球雪豹分佈最集中、種群密度最高的地區之一。
趙翔：它主要是生活在環喜馬拉雅山脈、青藏高原、帕米爾高原等區域，包括中國、印度、尼泊爾、巴基斯坦、蒙古國、塔吉克、吉爾吉斯斯坦等國家，其中，中國是它最重要的棲息地，60%的棲息地在中國。我們就會通過目前雪豹已知的分佈區域，通過科學的模型來模擬出雪豹適宜的棲息地範圍。從目前已有研究來看，三江源區域是全球雪豹棲息地最為連片的這樣一個地方。
近年來，在青海省林業和草原局、三江源國家公園管理局的指導下，北京大學、山水自然保護中心等機構聯合當地社區監測員，對2015年至2021年在三江源區域12個長期監測點位開展野生動物紅外相機監測，累計獲得近萬次雪豹獨立活動記錄。在30多萬平方公里的範圍內“數雪豹”，面臨著怎樣的困難？趙翔表示，他們為此建立了一整套科學的研究方法。
趙翔：我們不可能實現所有面積的調查，面積是非常非常大的，所以一般會選擇抽樣。我們把整個三江源的棲息地品質分成高、中、低三檔，在每一檔裏面都選擇足夠的樣地，通過紅外相機和種群遺傳學的方法來進行長期監測。第一個步驟我們叫空篩，把紅外相機裏面沒有拍到動物、空的，先篩出去。第二個步驟是拍到了什麼動物，比如説這裡面可能會拍到雪豹、狼、藏狐、棕熊等。第三步是分辨雪豹的個體，目前第一步和第二步都能通過AI人工智慧作為輔助來提高工作效率，但是第三步主要通過人眼來看，確實“看廢了”很多雙眼睛。
雪豹，通體灰白色，身上佈滿黑色環狀花紋，在高山之上，一眼望去就像和大自然的背景融為一體，本身就極難分辨，更不要提去區分一隻與另一隻的差別。那麼，如何從海量數據中分辨出每一隻雪豹個體？人眼看，主要看什麼呢？趙翔介紹，雪豹身上的花紋是關鍵。
趙翔：主要是通過花紋的識別，在每只雪豹身上選擇三個部位，只有這三個部位完全一樣的時候，我們才會把它確認為是同一隻雪豹個體，如果有一個地方不一樣，那它就是不同的雪豹個體。這個工作我們是double check，就是需要兩個人分別完成之後，再一起核對，兩個人持有一樣結論的時候，我們才會確認這個結果是準確的結果。遺傳學方面，實際上我們叫“撿屎官”，撿了很多雪豹的糞便，通過遺傳學的方法來確定它的個體，作為輔助來支援紅外相機的數據。
通過這樣的反覆核實後，團隊在調查樣地範圍內，累計識別出400多只雪豹個體，又通過數據模型的計算，最終得出結論：在三江源區域約36萬平方公里範圍內，有約11萬平方公里為雪豹潛在適宜棲息地，棲息地內雪豹種群平均密度約為每100平方公里0.9隻，其種群數量約為1002隻。趙翔表示，這一數量大約是中國雪豹種群數量的五分之一。
趙翔：三江源雪豹的密度比較高，因為雪豹是生活在山巔的，三江源有非常好的連片的山脈，作為棲息地是非常適宜的。除此之外，雪豹重要的食物是岩羊，目前來看岩羊的種群數量也是非常健康的。跟北部區域相比，比如甘肅和新疆，三江源是“中華水塔”，有非常好的草地生態系統，可以供養出很多岩羊等食草動物。三江源作為國家公園，這些年保護政策的不斷落實，以及老百姓保護意識的普遍提升，包括傳統文化的綜合影響，都幫助這個區域形成了健康和完整的雪豹種群。
據介紹，這是我國首次完成大規模雪豹種群評估，也是目前全球正式發表的最大尺度雪豹數量調查結果。趙翔表示，這將為圍繞雪豹的系列研究課題奠定紮實基礎。
趙翔：上一次正式發表的雪豹調查，面積大概是2萬多平方公里；我們目前36萬平方公里的調查面積是他們的將近18倍，也證明了中國在雪豹調查和研究上的重要性和領先地位。我們採用的經過同行評議和正式發表的這個方法，也可以為未來在這樣大尺度的面積上調查頂級食肉動物提供技術性支撐。下一步，很多研究工作，比如説雪豹跟其他物種的互動關係、氣候變化對雪豹種群的影響、雪豹的主要食物岩羊和家畜之間草場的競爭關係、雪豹和人類之間的互動關係等，都是我們希望能夠持續開展的研究課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