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首曲看青綠

發佈時間:2024-10-14 14:35:00丨來源:新華社丨作者:丨責任編輯:

大河奔流處,日月換新天。

在“黃河首曲”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母親河的臂彎把青青草原和遍地牛羊攬入懷中,哺育了無數草原兒女。

甘肅是黃河流域重要的水源涵養區和補給區,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上游要以三江源、祁連山、甘南黃河上游水源涵養區等為重點,推進實施一批重大生態保護修復和建設工程,提升水源涵養能力。”

黃河流經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境內(2023年7月6日攝,無人機照片,攝影:新華社記者陳斌)

多年來,甘肅牢記囑託,積極承擔上游責任,在甘南黃河上游水源涵養區等地區大力推進實施一批重大生態保護修復和建設工程,經過持續不斷的黃河首曲治沙攻堅戰,昔日河沙侵蝕、沙進草退的“天下黃河第一彎”,如今“沙龍”俯首,青綠重現。

保衛母親河,只有進行時,沒有完成時。更具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的黃河治理攻堅戰,還在黃河首曲繼續……

從“沙茫茫”到“草青青”

9月初,53歲的牧民久西才讓騎著馬兒趕著牦牛放牧。一眼望去,瑪曲草原水草豐茂,牦牛遍地……

“草場又綠回來了,也沒再見過風沙了。”家住黃河不遠的久西才讓説,二三十年前,草原沙多草稀,大風起時沙塵揚,頭髮、鼻子裏鑽滿了沙子。

瑪曲,藏語意為黃河,是全國唯一以“黃河”命名的縣,也被稱為“黃河首曲”。黃河433公里的大轉彎讓數百條各級支流如血管般遍佈草原,境內10190平方公里的黃河流域草原青青,河水清清。這裡水源年均補給量佔黃河源區總徑流量的58.7%,也被稱為“黃河之腎”。

拼版照片:上圖為2002年參與防治沙漠化的工作人員在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黃河沿岸一處沙化草場上壓沙(新華社記者韓傳號攝);下圖為2023年7月6日,牧民在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黃河沿岸一處沙化草原治理點進行草籽補種工作(新華社記者張可任攝)。新華社發

瑪曲平均海拔3300多米,地氣高寒,多雨多風。地方誌記載,歷史上黃河漲水就會淹沒兩岸相鄰的草場,退水後河沙就留了下來。加上干支流多次改道,沙化問題逐漸蔓延。過度放牧則加劇了草原沙化。截至2012年,瑪曲沙化土地面積達80萬畝。

“瑪曲少飛沙,黃河多青綠。”這是當地幹部群眾的夙願,也是接續奮鬥的目標。黨的十八大以來,黃河首曲迎來力度空前的治沙攻堅戰。隨著黃河流域生態保護和高品質發展戰略啟動,國家進一步聚焦上游三江源、祁連山、甘南黃河上游水源涵養區等重點地區,靶向施治,實施了一批重大生態保護修復和建設工程。

遊客在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阿萬倉濕地遊覽(2023年7月6日攝,無人機照片,攝影:新華社記者陳斌)

麥草方格是北方治沙的“法寶”。但在瑪曲縣,高原紅柳扎成的方格更結實,適合高寒、暴曬、多風、多雨的高海拔環境,人稱“紅方格”。不過,“紅方格”遠比麥草方格費工、費力,也更費鞋、費褲子、費人。

33歲的馬春林是瑪曲縣自然資源局幹部。每到壓沙季節,馬春林都會和專業治沙工程隊一起奔忙,不僅經常遭遇高原反應,而且皮膚、衣服常被劃破。妻子抱怨,只要壓沙一開始,馬春林每天回家,她都得幫他補褲子。

牧民在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黃河沿岸一處沙化草原治理點進行草籽補種工作(2023年7月6日攝,攝影:新華社記者方欣)

高原治沙難度大,但瑪曲人治沙的決心比困難還要大。年復一年,瑪曲人像下圍棋一樣,硬是用“紅方格”一格一格地“鎖”住了黃沙。截至2022年,瑪曲建成總長48.5公里的河岸固沙林草帶2.11萬畝,相當於1970個標準足球場。

青綠重現,黃河澎湃。瑪曲縣委書記才讓扎西説,瑪曲縣目前累計治理沙化地37.19萬畝,截至2023年底,當地草原綜合植被蓋度達98.4%。同時,黃河瑪曲段出境流量達到157.4億立方米,較2020年增長27.4%。

從“抄作業”到勇創新

瑪曲的青綠是青青草原和清澈河流,這是大自然的饋贈。還有一種青綠是阻沙帶上的青草與灌木,這是治沙人自強不息、挑戰極限、不斷探索的結果。

走進阻沙林草結合帶,瑪曲縣林業技術綜合服務站站長馬建雲如數家珍:“下邊是披鹼草等青草,高度一米左右的植物主要是山生柳,這種‘草灌結合’的方法是不斷嘗試摸索出來的。”

十多年前,當瑪曲打響力度空前的治沙攻堅戰時,地處甘肅河西走廊地區的民勤、古浪、臨澤等地,已是聞名遐邇的治沙“明星”。馬建雲回憶,他們專程到民勤等地學習治沙經驗,還將梭梭、花棒等耐旱灌木帶回當地。

然而,“抄作業”屢試屢敗。民勤等地海拔只有1200多米,低海拔地區的成熟經驗,到了高海拔地區,同樣水土不服,有了高原反應。

牧民卓瑪加布在黃河瑪曲段幹流沿岸一處草原沙化治理點查看他參與種植的灌木生長情況(2023年7月5日攝,攝影:新華社記者陳斌)

“梭梭種下去時沒問題,可冬天一場大雪過後就不行了。”馬建雲説。

風沙線上,廣大幹部群眾沒有灰心。瑪曲還試過變“灌”為草,但草種也沒活下來。

在不斷試錯中,瑪曲縣廣大幹部發現:要想讓“紅方格”變“綠方格”,就必須青草當“被”、灌木當“墻”,實行“草灌結合”。而要做到“草灌結合”,又必須包“粽子”:先在草方格的四邊壕溝裏放入一年生草種和多年生草種以及有機肥的混合物,像包粽子一樣包起來,再把山生柳、沙棘等灌木植入草方格中,最後在草方格中再種上一些草種。

拼版照片:上圖為2011年6月9日,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歐拉鄉歐強村村民豆格甲走在被沙丘侵入的草場邊緣(新華社記者聶建江攝);下圖為2023年7月6日拍攝的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歐拉鎮歐強村一處完成沙化治理的草場(新華社記者陳斌攝)。新華社發

“一年生草種第一年就能起到固沙的作用,等到第二年多年生草種生長,一年生的草又能當養料。”馬建雲説,現在這一套成體系的高原治沙方法已有了相應的操作規範,植物成活率能保持在95%以上。

據介紹,沙化草場恢復需3年到5年時間,植被覆蓋率達60%才符合基本治理標準。其間,需要和廣大牧民溝通禁牧事宜,也要及時補種補植,做好冬季防火。光治沙還不行,要修復河邊草場就得注意黃河塌岸治理,通過加高、加固黃河堤壩,最大限度降低黃河漲水、改道帶來新的沙化隱患。

這是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阿萬倉濕地景色(2023年7月6日攝,無人機照片,攝影:新華社記者陳斌)

山水相依,林草共生。經過多年治沙,馬建雲、馬春林都意識到,黃河流域生態治理要堅持山水林田湖草沙一體化保護和修復,高原的生態系統脆弱且環環相扣,更需統籌下好“一盤棋”。

從“就沙治沙”到綠色發展

黃河首曲要持續向好,不僅需要系統治理,更需要轉變發展方式。只有實現綠色發展,首曲青綠才會由淺入深。

瑪曲縣屬於青藏高原上的純牧區。過去,當地人認為,牛羊越多,財富越多,面子越大。實踐證明,不考慮承載力的一味增畜致富,往往事倍功半,欲速則不達。

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城郊黃河岸邊的沙化帶已被牧草和灌木復綠(2023年7月6日攝,無人機照片,攝影:新華社記者陳斌)

瑪曲縣河曲馬場萬頭牦牛養殖基地負責人道吉仁青説,過去家中最多養過300多頭牦牛,牦牛多了,收入沒有增加多少,可草場卻日漸萎縮。

“那時候牦牛長得慢,活幹得多,錢賺得少,草場還一天天退化。”道吉仁青説。

人不負青山,青山定不負人。瑪曲人從親身經歷中,深切體悟到“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真理力量。

拼版照片:上圖為2004年7月19日,羊群在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一處沙化退化的草場上吃草,背後是大片流動沙丘(新華社記者宋常青攝);下圖為2023年7月5日,牦牛在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濕地草原上吃草(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陳斌攝)。新華社發

在瑪曲,以草定畜、草畜平衡,漸入人心,走進牧民日常生活。縣裏出臺補獎政策,鼓勵牧民進行有序放牧,適當進行休牧和禁牧。據不完全統計,2021年以來,全縣累計核減牲畜65.11萬個羊單位。

走進瑪曲縣河曲馬場萬頭牦牛養殖基地,黑壓壓的牦牛群在廣袤的養殖場內閒庭信步,通過舍飼或半舍飼半放牧的養殖方式,草畜壓力大幅緩解,肉類品質和産業性價比大幅提高。

道吉仁青算了兩筆賬:由於以草定畜,他家的牦牛少了一半。但由於養殖方式更加集約、高效,牦牛的生長週期由過去的6至7年縮短到如今的4年左右。

據介紹,甘南州牦牛養殖場數量已達800多家,養殖場出欄數量佔比已達15%左右。

這是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瑪曲縣阿萬倉濕地景色(2023年7月6日攝,無人機照片,攝影:新華社記者陳斌)

沙害小了,草原綠了,“黃河首曲”和“天下黃河第一彎”也成為當地文旅産業的金字招牌。據甘南州政府介紹,2023年甘南全年接待國內外遊客2200萬人次,旅遊綜合收入達110億元,較2019年分別增長52%和49%,其中多數遊客是為了黃河首曲的秀美草原風光而來。

從沙進草稀,到草綠沙退,再到綠色發展,黃河首曲治沙的故事表明,生態治理,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行百里者半九十。”瑪曲縣縣長楊智明表示,生態保護是一項沒有終點的工作,也是一項綜合性的工作,瑪曲將高度重視鼠害侵蝕治沙成果問題和牧區生産方式轉型升級任務,綿綿用力,久久為功,讓青綠更綠、常綠。

(文字記者:宋常青、張欽、崔翰超,視頻記者:張欽、張智敏、崔翰超,海報設計:馬發展,統籌:郝靜、劉心惠、李安、郜新鑫、邱世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