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內蒙古草原,悠遠悲美的馬頭琴、粗獷蒼涼的蒙古族歌曲是多數人對內蒙古音樂之美的普遍認識。但是蒙古族獨創的民粹文化中,“呼麥”這種獨特的藝術形式更是悠遠中的悠遠,悲美中的悲美。
有關呼麥的産生,蒙古人有一奇特説法:古代先民在深山中活動,見河汊分流,瀑布飛瀉,山鳴谷應,動人心魄,聲聞數十里,便加以模倣,遂産生了呼麥。從呼麥産生的傳説以及曲目的題材內容來看,呼麥是當時蒙古山林狩獵文化時期的一種藝術産物。
“呼麥”,蒙語名為“浩林·潮爾”,“浩林”即咽喉之意。“潮爾”有“琴”、“和聲”等意思。翻譯過來大約就是“喉琴”或“喉中和聲”的意思。這種“喉音”藝術。在表現形式上,它運用特殊的聲音技巧,一個人同時唱出兩種聲音,形成罕見的多聲形態。
可以想像,金色聖山,蒼鷹掠過,在無盡的草原上,殘陽如血,馬群長嘶,一群身著各色蒙古袍的人們圍坐在牛糞篝火旁。焰烈膛紅,四野綿綿。在一曲幽怨悲愴的馬頭琴之後,一個身材高大的蒙古族小夥子,開始從喉嚨的最深處,發出史上最低沉沙啞的唱吟。
以蒙語發音的呼麥聲音類似人類在最沙啞、最乾涸的狀態下,以喉嚨和頭腔共振産生的深度岩層下的地質嘶吼。旋律和曲調接近藏傳佛教中的喇嘛清晨誦經,在沉鬱幽森中投射出宗教音樂的神秘之美。
幾乎沒有多少漢人能夠聽得懂他在唱什麼,幾乎沒有多少人聽不懂他的心聲是什麼。呼麥如一幅印象派的油畫作品,沒有精準的寫實臨摹,卻有精深的色彩意境,它穿越視覺和聽覺的濃重表像,直達訴求者的內心最深處。
“呼麥”在內蒙古草原曾絕跡了100多年,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一批優秀的蒙古族音樂工作者通過引進和修復,逐步開始將這門獨特的民族藝術喚醒,並引入音樂的高等學府殿堂。
長調的悠揚委婉,馬頭琴的如泣如訴,呼麥的深沉玄鳴鉤織出內蒙古草原音樂民俗文化的原生意境。那悠長的聲音中透露出的是滄桑,是憂鬱,是遼闊曠野上寂寞惆悵的感覺。他們唱著馬,唱著鷹,唱著草原,也唱著愛情。在這個歌的海洋、酒的故鄉上,狼行穿越,馬步奔騰。
世界上很少有這樣一個民族,穿越700多年的馬背征戰,顛覆東西方農耕文化的種種窠臼,在曾經的殺戮和血戰中,在雪域高原、牧草荒漠的歷史頻道轉換中,在連接多瑙河文化和黃河文化的酣戰屠戮中,孕育出如此靜謐深邃,曠遠悲愴的音樂藝術,在鐵馬兵戈的“大動”中,創造出孤狼望月般的“大靜”之音。
這,也許就是永遠説不盡理不清的呼麥藝術魅力,是對大自然原始、野性生命的摯愛,對歷史感、宿命感的音樂詮釋。
呼麥,大草原的深喉,蒙古族的心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