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20年前 好似延安讓我們投奔
記者:從你之前在電臺工作到《東方時空》做主持人,你覺得這個轉型難嗎?
白岩松:我真正的轉,是有一次臺裏通知我得獎,我當時覺得我真正要轉行了。我第一次在節目中採訪的時候,我還問時間,我説我要看鏡頭嗎?時間説:你看什麼鏡頭啊,花錢雇攝像是讓他找你的,又不是你找他。當時還沒想要當主持人,當時大家的心態還不像現在這樣,當一個欄目的主持人會有很大壓力,怎麼可能?那時候《東方時空》有人看嗎?我們當時也沒設想這個節目後來會很火。
記者:《東方時空》最初的工作條件那麼艱辛,大家靠的是共同的理想堅持嗎?
白岩松:我覺得是同類相吸,每個人都是要對不喜歡的東西選擇逃離,同時是對自己想像的未來有一種追求,你也可以管它叫一種理想、夢想,反正就是對過去的不耐煩,會去想新的會怎麼樣?我經常會説,那個時候的《東方時空》就像許多年前的延安,大家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是大家覺得先告別,有地方去投奔。新聞永遠不只是一個行當,如果新聞只是一個養家糊口的行當,那新聞在世界上哪個國家都不會是一個好行當。新聞人的收入永遠在世界各國職業收入排在中後的,但為什麼還有這麼多年輕人還願意幹這個?因為在新聞事業裏,有一種比工資更重要的,有情感的工資,精神的工資。我覺得現在的年輕人也要琢磨琢磨,幸福跟物質情感精神緊密相關,如果一味追求物質,有一天你會走到死衚同裏。現在的年輕人還要敢於做夢。
20年後 紀念是為了重新出發
記者:大家提到20年前的《東方時空》都很有感觸,你覺得還有可能再産生下一個嗎?
白岩松:創業永遠都是難忘的,這個是歷史規律,沒有什麼可指責的,現在的《東方時空》也很好,但它不是我們那個時候的《東方時空》。那個時候的《東方時空》留有一種精神,在我的身上,在我的很多同事的身上,在今天的新聞頻道,或者其他的新聞記者的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影子,夠了。現在該是下一個《東方時空》的時代,更需要的是中國新聞界有一次新的開拓性的變革,去迎接這個時代新的需求。
《東方時空》那個時候最重要的一點就是放棄。當時大家的日子都不錯,我在電臺幹得也不錯。但你要去為一個前途未卜的東西做出放棄,今天當然會覺得,白岩松、崔永元成了,但是當時是要放棄很多的東西,你敢不敢放棄?今天的人願不願意放棄?我不知道。因為今天拿到更多了,可能更難放棄了。當年在一個混沌時期,有一種創業激情在裏面。
接下來不能沉迷,接下來還有無數事要做。所以我覺得紀念《東方時空》20年,跟紀念50年是不一樣的,紀念50年的時候我們都沉湎了,因為那個時候都80歲了,但20年的時候還沒有沉湎的資格,現在需要思考,要重新出發。
“致青春” 沉浸不前就是背叛
記者:現在談到理想,很多年輕人都會説,自己的生活壓力很大?
白岩松:我們那個時候的壓力好像也不小,現在比那會兒要幸福得多了,大家總是在抱怨當下的年輕人,我覺得每一代年輕人都不容易,但是一代比一代更容易。你們現在擔心的是房貸,我們那時候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還會有自己的房子,汽車就更沒有想過。我們當時住地下室,你們現在怎麼都比那個時候強吧。所以每代有每代人的不容易,青春從來就是不容易的代名詞。
記者:你一直在説,不想特別去留戀那段日子?
白岩松:我感恩、慶倖,這兩個是非常明確的。這一生,曾經遇到過這些人,彼此幫助,共同向前走,真的是感恩。第二個是慶倖,趕上過那段日子。我覺得生命中每一段日子都有每一段日子的好,人到中年,不繼續上坡就順坡下去了。當你成為既得利益者,能為現在的人做什麼?敢犧牲一點自己的什麼東西?否則的話,你僅僅自己得到又有什麼意思?我認為是如果現在沉浸在既得利益的獲得中,那就是對你過去20年曾經擁有過那段日子的最大背叛。文/劉 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