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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逃藝術區規律的宋莊:原創藝術正在逐漸消失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4-10-10 16:34:45 | 文章來源: 華夏時報

宋莊藝術區

“世界各地藝術區的興起無不受益於市場,但最終還是會毀於市場。”2012年宋莊藝術節首次讓位於宋莊“中國藝術品産業博覽會”後,先鋒藝術評論家、策展人楊衛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就隱隱感覺到宋莊將逃脫不了紐約東村、巴黎左岸、倫敦東區等藝術區的相同命運,這些原本是城裏的貧民區,卻因為藝術家的到來而聲名鵲起,最後又無一例外地被藝術區畫廊、酒吧等經營機構所擠佔。

“藝術成就商業,商業驅趕藝術。”幾乎已成了藝術區發展的一個共同模式和宿命。

而宋莊除了被商業擠壓外,還有更為複雜的社會因素,所以,它在某種意義上也承擔著藝術區在轉型中的困境和命運。

從藝術聚落向産業化轉型

2005年,宋莊首屆藝術節舉辦,當時作為一個民間藝術節被廣泛關注,藝術家的作品散落著放置在小堡村主幹道兩邊,人與作品、作品與行人,完全是零距離。事後媒體採訪評論家栗憲庭時,他覺得這雖然是非常草根的藝術節,但因其作品的原創性、多樣性和豐富性而充滿活力。

當年《財經時報》用了8個版來報道宋莊藝術節的盛況,覺得宋莊作為一個典型個案,它代表了中國經濟轉型中,藝術區向藝術創意園區的蛻變,它很快會成為798之後北京又一張文化名片。

而當時中國當代藝術屢屢在國際上拍出天價,像方力鈞的“光頭”,張曉剛的“血緣系列”等,他們已經成為中國當代藝術國際化、市場化的一個標桿,它無疑會讓許多脫離體制、離開藝術院校,希望成為職業藝術家的人看到希望,而這裡自上世紀90年代圓明園藝術村解散後,就成了藝術家的理想聚集地,遠離市中心,但又在北京範圍內,而且房屋的租金不高,陸陸續續到來的藝術家開始把這裡當做理想的家園,而2005年的首屆藝術節無疑是宋莊藝術家的一次集體亮相,雖然缺乏系統的組織、沒有明亮的展廳,但因其作品的原創性、先鋒性而充滿了活力,隨後,他們又舉辦了第二屆、第三屆藝術節,直至宋莊藝術節成為一個文化品牌,但隨之而來的矛盾也來了。

“我做了2006、2007年兩屆藝術節,正好是藝術節的初創時期,政府官員都不懂怎麼做,所以我幾乎沒有任何干擾,我説什麼都能被接受,藝術想法基本上都能實現。”楊衛策劃了2006、2007年兩屆藝術節,他覺得當時是初創時期,雖然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但大家的熱情都非常高,藝術家參展也非常踴躍,而2008年後,宋莊上了一個臺階,藝術家人數、政府重視程度等都有了新的變化,特別是政府對宋莊文化創意産業投入大量扶持資金後,有很多機會和利益在裏面,宋莊成了一個“香餑餑”。大家開始搶了,利益呀,關係呀,結果“藝術節”也慢慢地被大打折扣了。

2012年,隨著當地領導班子更換,宋莊藝術節被“中國藝術品産業博覽會”取代,博覽會上展出的大多是國家畫院簽約畫家的作品,宋莊藝術家受邀參與的只有不到3%,這就意味著宋莊藝術家開始邊緣化了。

正在喪失的原創性

2012年,楊衛説他好不容易才爭取到一個跟當代藝術有關的展覽“藝術·前沿”,結果也只邀請了30多位宋莊藝術家參展,而博覽會上的展覽多是宋莊以外、國家畫院的藝術家,所以2012年很多人的直觀感受是原創作品在減少,中國書畫、傳統水墨等在增加。

到了2014年,“藝術品博覽會”上的展覽已經很難看到宋莊藝術家的身影了,博覽會多是體制內的藝術家,楊衛感到不公平的是,由於宋莊藝術家的聚集才形成了宋莊藝術區的品牌效應,隨後有栗憲庭等不斷努力並推動著宋莊藝術生態的發展,比如成立美術館、畫廊、藝術機構等讓藝術家自給自足,在這一平臺生産、展示、銷售,使之成為一個良性互動的平臺,而最終這些場館卻沒有服務於宋莊藝術家,甚至連老栗本身也在邊緣化。楊衛説,“這些體制內的畫家不僅享受創作津貼,還享受著諸多國內外展覽資源,而今他們又在搶佔宋莊這塊蛋糕……喪失了原創性、先鋒性的宋莊藝術節很快將會變成藝術衍生品、工藝品、小商品的一個集市,相應的宋莊藝術區這個品牌也會貶值。”

很多宋莊老藝術家都普遍感覺到宋莊的吸引力在下降,國慶宋莊産業博覽會期間,本應是人流劇增、工作室異常忙碌的日子,這幾天卻十分冷清,藝術家老唐説他已經3年沒賣畫了,目前房租還是朋友們湊的,這在2008年前是沒有的事情,當時一年賣幾十萬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所以當時喝酒、談天,資助朋友,或者偶爾也玩點收藏,大家都感覺到一種希望,而現在卻處於極度的不確定性中,不知道這樣的煎熬還要等多久,宋莊有很多藝術家因為不斷上漲的房租在向附近的村莊搬離,而有的藝術家甚至離開了北京,新的機構和商業在興起,這對老唐都造成一種壓力。

“你為什麼不畫一些陽光的,好賣一點的作品?”他作為少數幾個堅守者,已經在唯市場論者面前顯得無力,因為現實就擺在面前,一日三餐、孩子學費、房租,而如果他妥協,畫一點商業畫,又會覺得這些年的堅持究竟有沒有意義。

藝術家老袁與他的情況有些類似,曾經一年賣上百萬畫不成問題,今年還簽約了一家不錯的公司,卻因為公司受反腐牽連,致使合約無法履行,而他挂在美術館的畫卻因為博覽會太多敏感而暫時撤下來了,説要等博覽會後才能挂出來。

宋莊有很多藝術家的作品都是因為題材問題而被撤了下來,或者展覽在中途夭折,這些都在無形中動搖藝術家和策展人的決心和選擇,是迎合還是堅持自己的內心表達,這已經是商業外的另一重困境。

迎合與湊合

“藝術家的狀態從古到今就是顛沛流離,把一個地方作為家園過於理想化,而是要有自己的精神家園,帶著它去上路,去流浪,也是藝術家的一個宿命。” 楊衛開玩笑地説。

帶著這樣的宿命,任重遠與朋友在北寺村聯合租賃了一處農舍用來做展覽,也被稱為“小樹林展覽”。“展覽的目的不是吸引觀眾,而是朋友之間,人與畫之間的一種交流。”其實這也是最原始狀態的一種展覽,“在樹林裏搭上帳篷,不論白天還是晚上,都有村民、朋友來看畫或者喝酒聊天。”

在選擇作品上沒有任何限制,只要是認真在畫,就可以來展覽,一種純 “自然”創作,有意撤掉現代展廳的商業圍墻,今年卻因為他參與一個行為藝術而無法舉辦,他目前還在看守所裏。

任重遠的好朋友、同時也是藝術家的新歌不無感慨,“人力總有無法左右的地方,有時即使退隱到生活最本真的地方,也會被外力干擾。”他曾經也做一些激烈,或者直接對抗的作品,但卻感覺這种太過直白的表達缺少藝術的張力,目前他也在北寺租了一個小院,種菜、畫畫,一種很樸實的生活狀態,生活十分散淡,亦如他的作品,在藝術語言和文本上去尋找一種途徑,而隱藏其鋒芒,這或許是一種智者的生存。

新歌與住在北寺村的幾個朋友,老石、老歐、祝萬水,突發奇想做了一個當代藝術聯展:湊合,他們並非因為相同的藝術風格而是因為情感與情趣聯合在了一起,用一種自然、無主題的、邊緣的展覽去消解具有壓迫感的、被商業組織和動員起來的大型展覽,在很多朋友看來“湊合”並非湊合,而是一種柔性的對抗,不然就會像國防藝術節一樣被取消掉,這是一種巧妙的太極拳,他們的作品有抽象、表現主義、自然與民俗的結合,每個人的作品都契合著他們個人的生存體驗和感受。

非官方展覽在宋莊還有不少,比如思維空間正在展出的“呈現:中法當代藝術對話展”,策展人賈寧並不是一位職業策展人,而是基於對藝術的喜愛。他在法國生活了20多年,父輩從事藝術用品生意,而他回國後的工作也是中法文化和藝術交流,這次把法國藝術家羅伯特·格羅鮑納、克裏斯蒂安·張等請到中國與中國藝術家舉行一次平行對話,其本身意義非凡,因為這些藝術家都在嘗試使用一種世界性的繪畫語言,有意突破各自文化上的限制,而顯現出一種文化的多元。

“方力鈞曾説自己像瘋狗一樣生長。”宋莊藝術與藝術家更是在野蠻生長,“而一旦官方化就會喪失活力”,這正成為目前藝術産業化困境,而如何吸收民間力量保持藝術創新力就成為一道難題。

正如栗憲庭所説,整個社會的審美趣味落後於生活方式的發展,而當代藝術從某種意義上代表著時代最具有先鋒意義的精神和心理趨向。藝術家把自己作為一個當代困境中的人,實際上是為大眾提供了面對現實的可能性之一。而如果一味限制藝術家的現實擔當,藝術也就引不起觀眾的興趣。

(作者為文化生活版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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