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杭州氣溫驟降,秋意十足。年逾七旬的方增先戴了頂黑色揚基棒球帽,穿著皮衣,看上去很精神。坐下後,他笑了笑,指指自己的牙齒:“上面那排拔了4顆,4個月沒嚼東西了,都是打成漿喝下去,還很養胃的。人老了嘛。”
但很明顯,他那顆追求藝術的心還很年輕。因為明天在浙江美術館,這位浙派人物畫創始人、上海美術館館長、上海雙年展主要創辦人,從浙江浦江走出去的老畫家要在老家開個展了。
第一次素描畫
“畫得跟鬼一樣”
方增先説自己走上繪畫的道路是受了母親的影響。“我媽媽喜歡畫畫。以前姑娘們刺繡時都有一張黑底紙,用白色的筆臨摹出圖案後再刺繡上去。我媽媽就很喜歡這個臨摹。那時候我三四歲,家裏經常有一群姑娘坐著刺繡,我就在其中穿來穿去,慢慢就感興趣起來。”
新中國成立那年,方增先初中畢業,他從浦江縣的偏僻山區到杭州趕考。因為中學時成績不錯,所以他瞄準了當時最好的學校——杭一中。後來時間充裕加上政策允許,他又試著去考國立藝專(中國美院前身),那也是他第一次看見石膏像是什麼樣的。
“小時候喜歡畫畫,是亂涂的。進考場時,那個白色的石膏像擺在那,好像是個半身的外國人,我面前還有張紙。怎麼畫?什麼意思?我都不知道。”所以,面對用“木炭”還是“鉛筆”的問題,茫然的方增先選擇了一支HB鉛筆,這也是讓他事後很懊悔的選擇。“我先是用HB鉛筆勾畫線條,但筆太硬,畫不深。眼看其他人都畫完走出教室,我急了,撿起別人的木炭筆開始畫。結果,HB鉛筆畫過的地方都‘油’了,最後整幅畫都涂成了灰色,像鬼一樣。”後來,因為不能一次交清學費,方增先放棄了杭一中,幸好國立藝專的老師還是讓他“先進來”再説。
看黃賓虹畫畫
“嚇了一跳”
國立藝專的入學考試給了方增先一個激勵。進了國立藝專後,怕學習趕不上,他滿腦子想的全是畫畫,第二年後成績就在班級名列前茅。1963年,他的《怎樣畫水墨人物畫》出版發行,並大受歡迎,當時凡是學畫畫的年輕人幾乎人手一冊。幾年中賣掉了36萬冊,一開始是兩毛錢一冊,後來賣到4毛錢,還重印了3次。他創作的《粒粒皆辛苦》、《説紅書》、《艷陽天》都是具有時代意義的代表作。
方增先識別畫作的眼力十分了得。有人拿了100多幅畫讓他鑒別。他一張張翻閱,評論畫作的水準和優點。“我能一眼看出作畫人的歲數和出身,從20歲到90歲,我猜的歲數與實際都相差不到5歲。”原來,他有一套識別的方法:“年輕人更容易吸收東方的東西;業餘的人的畫法很熟練,但是基本功不紮實;年紀大的手法有一定的沉澱,很容易鑒別。”
在國立藝專學習期間,方增先印象很深的一件事就是碰見黃賓虹。當時方增先是研究生,1955年學校請來90多歲的黃賓虹為研究生示範山水畫。“走在路上,有個同學突然低聲説了句‘看,那個畫畫的老頭就是黃賓虹’。後來我大膽地走過去看他畫畫。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嚇了一跳。明明眼前是玉皇山、蘇堤和西湖中的船,他手掌大小的畫本上卻只有山峰和帆船,蘇堤不見蹤影。”方增先這才明白,黃賓虹畫的不是眼前的對象,而是意境。
當年“很土很怪”
給人深刻印象
昨天接受採訪時,方增先戴了一頂黑色的揚基棒球帽,顯得很潮很精神。不過,他卻説當年在國立藝專時自己是最土的那個。“天冷,我就穿一件長棉袍,而且還裹得很緊。學校裏的帥哥美女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我。我後來到學校邊上一家小裁縫店,想把棉袍改短,改成開襟的。結果沒想到,那個師傅沒做好,還在衣服前面加了密密麻麻一排紐扣。這樣一來,別人看我就更怪了。”
不過,方增先更沒想到的是,這樣的“怪模樣”倒是給一位同班女同學留下了一輩子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女同學後來就成了“方夫人”。
“後來,成績很好的我成了班裏的互助小組長,幫助班裏的同學學畫、學素描。而她的成績不是很好,這樣我們漸漸有了交流。”1954年,方增先在學校當教員時,方增先的夫人盧琪輝就在他辦公室旁邊的雕塑係學習。“這時候我經常去給她提意見,漸漸地我就成為了她的老師,不但糾正她,還動手幫她做雕塑。”就這樣,兩個人走在了一起。兩人曾經在孤山上的散步也成了方增先最美的回憶。
對於明天即將在浙江美術館開幕的展覽,方增先很期待。“之前在上海的畫展結束時,也準備去另外的地方展出。當時,浙江美術館正好也裝修好了,我心裏也很想過來。”展覽共展出方增先作品130余件,比較全面地展示了他50餘年來在中國人物畫領域的探索和思考。
據悉,展覽將持續至本月19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