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去年開始,資本市場上的書畫熱逐漸退潮,就在這種基本面欠佳的大背景下,形形色色的書畫高級培訓班卻辦得如火如荼……
記者經調查了解到,這些高研班良莠不齊,打著不同的旗號,共同之處則是學費高昂,一些高研班居然無辦學資質、無辦學場所、無師資,違規操作,怎一個“亂”字了得!
不靠譜的某高校高研班
“韆鞦邈矣獨留我,百戰歸來再讀書。”曾國藩的這兩句示弟詩一直作為格言高懸在京城某美院高級研修班的網頁上。不成想,真有一批從藝術前線“百戰歸來”入高校進修的學員,但他們卻淪落為一支攜著毛筆、宣紙,轉戰在美院各教室內的“雜牌軍”。
記者日前親眼目睹這樣一支“遊擊隊”的存在,是在高校校園內一間頂覆著玻璃鋼瓦的簡易工房裏。得知記者的來意之後,他們先是一陣翻箱倒櫃,找出那幾份塵封已久的宣傳冊頁;話題也自然而然地轉到“宣傳與實際不符”的廣告流行病上。來自河北的老馬恨恨連聲地表示,“入學後那位老師(編者注:承包人之一)説‘沒有什麼程老師,我其實姓滕’。連自己的真名都不敢講,當時就覺得這個班不靠譜。”
按照老馬的説法,他就是衝著宣傳冊頁上河北籍山水畫家白雲鄉來的。在繳納兩萬餘元的學費成為高研班學員之前,老馬的身份是中學美術教師,於是他的矛頭也就指向了教法和教材:“白雲鄉?連個人影都沒見著,他們是拉大旗做虎皮。這也罷了,咱只要能學到真東西就行,可這教山水的老師基本功雖然沒的説,態度也好,可他不懂教學啊!原本指望專業的老師給我們系統地講一下用筆、用墨、用線、構圖的道理,這裡倒好,教學大綱、課程計劃,什麼都談不上。”至於教材,“那應該是包含在學費裏的,不過我們沒領到,教材都是自己買的,五花八門。最後鬧出什麼來了?弄本掛曆來臨摹!”
老馬是去年11月底開班時就入了學的,相比寒假後入學的已算“幸運”。據説年後因為高研班的承包方同該美院培訓中心在合同細節上出現了分歧,原本在晚10點之前都對這些編外學生開放的教室“到6點就趕人”。
今年3月,“(主講)老師和承包人鬧翻”,從此高研班的教學更加無序。“隨便派個人到教室裏就給我們當老師,在那間教室裏面有老師有學員就叫‘學時’,打算耗掉360個學時就打發我們畢業。”老馬憤憤不平地説。
在這種局面下,學員們開始了“自救”行動。方法之一是到學院的各間教室、各個高研班去旁聽。“老韓,就是這位老哥。”老馬順手拉過一位中年人,“他帶著我們,也不管年齡比他大還是比他小,逢人就點頭哈腰,就為了蹭堂課聽。”
“其實這裡的老教授們人特好,我們去蹭課,他們從來都不給臉色看。上完課我們大著膽子過去提問題,人家也總是不厭其煩地給解釋。説到我們班的事,他們也沒辦法,高研班是外面辦的,他們管不了。”也許是説到自己,老韓終於打破了沉默。
“自救”的另外一條途徑是上訴。“我們找到培訓中心,因為承包人已經把所有責任推給了培訓中心。培訓中心的人説一定會解決這些問題,但到現在,一切都還是老樣子。”老馬憂心忡忡地説。
“其實我們的要求也很簡單,並不指望宣傳冊頁裏的東西都能兌現。我們只有兩個要求:一是再找一個有資質、能講理論的老師來教我們,幫我們打好底子;二是課時要有保證,不要讓我們下午下課之後沒有地方可去。”該高研班的學員們一致表示。
問題叢生 亟待規範
從目前情況來看,舉辦高級培訓班的有藝術團體、藝術研究機構、藝術院校、畫院乃至藝術家個人,名目上則有名家班、高研班等等,涉及國畫、油畫、版畫、雕塑等不同藝術門類。這些高級培訓班大多標榜弘揚藝術,規模不一,學制各異,共同之處則是收費高昂,動輒以數萬計。培訓結束之後,學員能夠領到一紙結業證書,但這些培訓不能納入國民教育序列,結業證書的作用也就相當有限,“拿到縣級文化館裏,或許能唬來個館員噹噹”。
高級培訓班到底有多少呢?網路數字顯示,在過去的一年裏,僅清華美院一地,舉辦的高研班就多達57個。據記者粗略統計,北京的高研班每年達數百個。高研班作為我國繼續教育的一種形式,在提高公民素質、提升藝術水準等方面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許多書畫高研班的品質和效果在不斷打折扣。
“蘿蔔快了不洗泥”,藝術培訓市場的高速發展,又會帶來哪些問題?
記者在採訪中發現,高研班招收的學員主要是一些小有成就、薄有資財,而又缺乏藝術圈“正途出身”的所謂“非主流”畫家。他們參加培訓的目的大致有四:第一,拜個名師,日後好顯擺“我的老師某某某”。因為有資格舉辦高研班的,多是有市場、有社會活動能力的知名畫家,拜入這些畫家門下,有形的賣畫收入和無形的名譽提升恐怕遠遠大於諸如學費之類的前期投入。第二,開闊眼界,積累人脈。藝術圈中也有“追星族”,但即使最不追星的也會明白,進入主流的圈子,“混個臉熟”,對於自己事業的發展無論如何都是一筆積累。第三,閒來無事,附庸風雅。某位學員已經年過花甲,從村幹部的位子上退下來,每年安享數萬元的交通費,一肚子閒情逸致無處發泄,正如他的同學戲言:“我們都被藝術玩了,只有您是玩藝術的。”第四,真心求學,提升水準。但據某些學員的説法,“一個高研班三十多號人,真正想學點東西的,也就五六個人而已”。
複雜多樣的市場需求催生的必然是一個繁榮而又可以多向讀解的産業。蓬勃發展的藝術培訓市場,一方面固然可以延續文化血脈,傳承藝術精髓,另一方面,也會給某些見利忘義之徒帶來可乘之機。記者探訪了三個高研班,便已發現其中的不少弊病,如無辦學資質、無辦學場所、無師資、無教材教具的“三無”甚至“多無”班盛行;借延攬名家任教之名大肆漁利,某高研班聲稱開給任課名家的報酬每個學時不低於五千元,事實上只有一千元;打著某某高校的幌子欺世盜名,仿佛在此高校上課或者求學便如何了不得;將長期游離于主流之外的“散兵遊勇”也拉了進來,助長了藝術圈里拉幫結派、各立山頭的不良風氣;在學院內外任教的價格落差,誘使某些教師頻頻“走穴”,影響了教風等等。
高研班發展到今天,不過是區區幾年的光景,似乎很難對一個初生的孩子求全責備。但也因為高研班區區幾年就發展到今天的規模,對它進行規範和約束就是一件迫在眉睫、勢在必行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