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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間記”——周春芽訪談

藝術中國 | 時間: 2007-03-02 16:36:38 | 文章來源: 今日美術館 提供

    漆:你説到父親和兒子的問題,讓我想到了一個詞“弒父情結”——可能過分了點,記得呂澎給你寫過一篇評論,很有意思,大意是從你畫的綠狗聯想到文化的種性問題——德國牧羊犬就比本土狗更為精確、理性、勇猛,你是否有這樣的含義?
    周:
哈哈,這是直覺、直覺,我很欣賞呂澎的直覺。四川人外表隨和但內心堅毅,且四川擁有悠久的地緣文化歷史,我希望在綠狗中同樣體現出四川人的文化性格。但我是一個性格平和的人,我珍惜並尊重中國的傳統美德,“弒父情結”要不得!我年輕時比較聽長輩的話,但做事很獨立,現在年紀大了,但我更喜歡有主見、有獨立個性的年輕人,我身邊就有幾位這樣的青年,他們朝氣蓬勃,我在他們身上看到了當代藝術的前景,與他們在一起,我覺得自己還很年輕。但是,藝術道德與社會道德畢竟是兩個概念,不能混為一談,我一直尊重那些敢於挑戰權威、挑戰歷史,敢於獨立創造的藝術家——“叛逆”在藝術道德中永遠是一個褒義詞!

    漆:你是怎樣理解傳統問題的?
    周:
我認為,真正有價值的傳統是進行時態的東西,傳統之所以成為傳統,其實歸因於今天的人對過去的認定,歸因于我們的集體記憶和理解。我從小很聽話,但骨子裏很倔強,很反感那種過於“祖先崇拜”的所謂傳統,因為這種傳統實際上是證實了我們的溫馴和奴性。
    當代藝術的當事人就是今天的人,儘管藝術是關於過去的記憶,但同時必須是今天的創造,是由記憶而催生的現代性。在這樣的情景中,傳統與當代並沒有理論家所説的那麼緊張。當一種感動成為往事,只要他還能讓我們再次感動起來,這就是歷史的價值和魅力。我沒有過於忠實的 “與古為徒”,也沒有遵循某種模式或流派,我的繪畫在技能和形態、甚至是藝術趣味上都與傳統文人畫趣味沒有太大的上下文聯繫,同時也絕對拒絕這種上下文聯繫——歷史對於我來説不是權威和督導,我向來反感這種“昨天對今天的干預”,反感那種狹隘的“文化宗祖論”,傳統對於我來説不是規定和限制,而是一種激發我創造的興奮劑。

    漆:“傳統”是一個多義詞,由於濃烈的家長文化和文化宗譜意識的籠罩,這個概念往往淪落為“祖先崇拜”,成為“忠實與溫馴”的價值觀的等同語,是今天人們對“昨天合法化”的被動認同,同時也是對“昨天對今天的干預”的容忍。因此,從這個意義上來看,我們通常“奉為圭臬”的傳統並不是歷史本身,而是我們被動認同的“效果歷史”。
    周:
的確是這樣。傳統與現代割裂了來看的確矛盾,但實際上藝術本身並沒有這麼緊張,自覺的策略與自發的藝術衝動是兩回事,我更願意選擇後者。作為一個畫家,要敢於自由的選擇你的歷史組合,自由、自信而自足,我相信,歷史是一個充滿個性的演進過程,真正有魅力的往往不是那些事後總結出來的“必然規律”,而是那些看似偶然的東西——那些偶然的東西比必然的規律帶給我們更多的感動,在我們的生活中變得更為重要——如果你要去追問那些看似偶然的東西何以變得重要,你就會一發不可收拾的迷戀上了歷史。也只有在這樣的追問中,傳統才變得有魅力,也只有這樣的傳統才是具有藝術品質的傳統。我愛傳統,但拒絕忠實、溫馴和奴化,我沒打算為古人負責,我關心的是我的感動和我的表達。

    漆:你的作品在“後八九”藝術中是明顯具有反美學(至少是反傳統美學的)性質的,但同時你又對古典文人繪畫特別迷戀,在這種巨大的反差間,你是怎樣調和的?
    周:
我並沒有覺得這兩種趣向之間存在著矛盾,用不著“調和”,只需像美食家一樣“調味”就行了。我尊重視覺藝術的獨立和純粹,一旦你能從視覺的角度而不是根據週邊的文化聯想去看待那些文人繪畫,那些作品其實很單純,也會讓你獲得一種單純的心境,同時,“表現主義”又會給予我一種激烈、刺激的情緒,兩種截然相反的審美趣味同樣過癮!我們沒有必要在我們所喜歡的東西之間設立那麼多人為的障礙——四川人喜歡吃辣的,但也喜歡吃甜的、酸的,不挑食的人最有口福。

    漆:這次你將在今日美術館推出雕塑新作和桃花繪畫系列,展覽的標題也很別致,為什麼用“花間記”這個標題?它與《花間集》有什麼內在的關係嗎?
    周:
其實早在1997年我就畫過桃花,但那時桃花只是作為次要陪襯,並非主體,桃花的溫和艷麗與狼狗的暴力並置在一起,形成一種強烈的視覺和心理反差,讓我著迷。有朋友説我的畫具有一種“溫和的暴力意味”,實在是説的太貼切了,我的繪畫趣味總是在“溫和”與“暴力”之間——由狼狗到桃花又開始了一次由“暴力”到“溫和”的轉換。
    我收藏了一幅家鄉晚清先賢龔晴皋的書法對聯,“湖上修眉遠山色,風前薄面小桃花”。文辭風流極了,流露出古典文人的精緻和幽雅,又有懷春的感覺,曖昧而略帶情色意味,讓人覺得美得“難受“,讓你領會了什麼叫按捺不住!我的性格要直接得多,我也沒有古典文人那種隱曲婉轉的表現手段,我描繪的就是“色和情”——這人類與生俱來的慾望——絢爛的桃花與野合的紅色男女人物奇異地並置,這種組合消融了人類與自然的阻隔,也模糊了罪惡與道德的邊界,在一種流動的色彩情緒中放縱著真誠而本能的幻想,在一種宏大的場景中將人的自然屬性徹底的釋放、引爆——溫和而暴力!
    我的繪畫不是現實的實證,也不喜歡婉轉的隱寓和過於矯情的象徵,我喜歡把那些掩藏在我們內心最底層而又最本質的東西乾淨利落的導引出來,畫畫就是過癮!藝術學道德與社會學道德是兩個概念,雙方互相指責同時又互為成立的理由,與其當一個社會倫理學家,我更願做一個正常人,説出正常人想説的話——但這種簡單和真誠在世故者看來,的確又是一種驚訝和意外。“潰爛之處艷若桃李”,反話正聽,這句話卻是對我繪畫的最高評價。
    《花間集》是後蜀趙崇祚編的中國歷史上第一部詞集,所收詞曲“鏤玉雕瓊”、“裁花剪葉”、“奪春艷以爭鮮”,是成都在中國文學史上大書特書的一筆,這本書在文化品質和審美趣味上都切合了我的理想,以諧音的方式將其書名用作我這次展覽的標題是再合適不過的了。我想用我的色彩和形象把我所理解的風流和情色意味傳達出來,同時把成都給我的感動也傳達出來——曖昧、慵懶、風流,和一種放縱。

    漆:你最近推出了一系列的雕塑作品,在形態和手法上很獨特,這是否可以看著是你通約雕塑和繪畫的努力?
    周:
我以前也做過一些裝置,也做過一些泥稿,但很遺憾作品很少保留下來。當時做雕塑的目的是想轉換一種方式來理解和呈現繪畫形態,是對畫面形態的實驗。八大的花鳥、山水在我看來最具有雕塑的內在品質。我沒有過多在意他作品的水墨趣味,但很喜歡他筆下物象的形態和體量感,並想以力量、體積和速度來改造它,使它獲得一種陽剛外向的氣質。我想到了雕塑的體積、縱深和觸感。在我的石頭和山水系列中,運用了大量的雕塑語言,使傳統的形象擺脫了內向的性格,煥發出精力充沛而略帶“暴力”的性格特徵。尤其是綠狗,我更是加強了雕塑語言的趣味,我認為它不是圖像而是畫布上的雕塑,實際上當時在製作的過程中,我有時純粹是把畫筆當作了泥刀、挑子和耙子,那種讓體積轉過去、扭過來,在形體節奏中起伏跌宕的感覺非常過癮。

    漆:你究竟是怎樣看待雕塑和繪畫語言的通約,如何進行轉化的?
    周:
現在我做雕塑並沒有語言和材質的障礙,我一直對雕塑情有獨鍾。在純粹的結構、體積和形態構成的世界裏,沒有具體敘事的囉嗦,它那簡潔的形態更能體現造型藝術的內在品格,更具有普遍而恒定的象徵性——我沒有理由放棄這種絕佳的表現方式。
    我從開始綠狗和紅人系列創作以來就特別強調形態的雕塑性格,並特別留意主題情景與形態的匹配關係。雖然我迷戀于力量和速度的張揚,但我隨時克制那種過度的動態意味,這是雕塑給我的啟發,即將力量和速度蘊藏在最為精練的形體結構之中,在動態和靜態的矛盾對抗中積蓄著一種引而不發的爆發力。為了追求這樣的效果,我反覆在雕塑和繪畫之間琢磨,在繪畫的筆觸與雕塑的觸感之間,在繪畫平面和雕塑縱深之間,在形態和體量之間尋找通約的途徑。我的作品雖然具有日記式的敘事特點,但我把這種敘事性隱藏在作品形態的背後。因為我明白,我是造型藝術家而不是小説家,我刻意把那些具體的敘事的細節壓縮到最小的程度,即這種敘事只指向我的情感世界,但絕對不允許它過多的干擾我對藝術形象的觀察和表現。我一直相信,只有那些本質的形體和非如此不可的細節才具有雕塑般恒定的象徵意味,由於這樣的審美趣味,我的大部分作品都具有不同程度的雕塑性格,這也是我急於做雕塑的內因。
    我在具體的生活場景中尋覓著興奮點,並不斷的嘗試新方法和新形態,但在視覺層面,我對那些超越具體敘述、更有象徵和表現性的東西更感興趣。在我看來,藝術忠實于生活不是藝術的美德而是藝術的淪落,作為一個造型藝術家,你的手中形象必須最終與你的現實生活——那種敘事性質剝離開來,並最終與你的名字毫無關係,獨立的存在——只有這樣的作品才是成功的作品,它本身就是一個獨立完整的世界,自足而恒定——《蒙娜麗莎》、《創世紀》、《西斯庭天頂壁畫》、《思想者》就是這樣的作品!因此,我一方面保持對生活的敏感,同時也對“具體”保持著高度的警惕,因為我並不滿足於做一個敘述者,我尊重造型的象徵和神性,我更願意通過自己創造的形象去感動和啟發觀眾,甚至是一種震撼。
    生活是變動不居的,而表現方式自然不能一成不變。以前“在畫布上做雕塑”,現在在泥上畫畫,雕塑和繪畫在手中對流,兩種形態的呈現方式得到了通約,這讓我非常興奮——在形態的玩味和轉換的過程中,一切的知識都在瞬間匯流,可以由“綠狗”想到八大的花鳥造型,想到德加的雕塑馬,想到賈柯梅迪的“極限觸感”,很多很多……我想,只要有真誠的表現願望和足夠沉潛的研究,藝術語言可以用兩句搖滾歌詞來總結:第一句是崔健——“要説的話太多”,第二是何勇——“是誰出的考題這麼難,到處都是正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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