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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代藝術與大眾的對峙亟待破局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4-12-26 11:10:23 | 文章來源: 北京商報

到了年末的最後一期,總試圖總結盤點一年內藝術圈內的各種點滴,其實每一年行業內都不乏各種事件與層出不窮的個展、聯展、群展、雙年展、三年展,而且一年比一年豐富,每個從業者心中也都有他們心中的TOP 5或者TOP 10。而隨著當代藝術的發展和其影響力朝周邊領域的輻射,每個人都不希望自己只是作為小圈子內的一分子,享受各種自娛自樂的幸福感。在我們關注藝術創作、展覽和藝術家的同時,來自公眾的反饋是無法忽視的,隨著生活水準和文明程度的提高,人們自然會投入更多的目光到當代藝術,這個最能體現當下現實生活的藝術領域,那麼當代藝術在公眾中的接受度和理解程度便成為其發展到一定階段時的重要話題。

當代藝術在大眾類新聞報道中出現的內容多是諸如某作品拍場以過億金額成交,價值不菲的當代藝術作品被博物館清潔工當做垃圾丟了,某知名藝術家的類似一張什麼都沒畫的作品卻賣出了天價,還有各種在公共場合驚世駭俗的行為藝術。面對這類資訊的轟炸,不少人對當代藝術有了“妖魔化”的印象,但隨著這類消息的頻頻出現,也會有人對其背後的緣由好奇。當代藝術對於社會大眾層面的輸出當然遠遠不僅於此,各種藝術形式在現今一再被強調的“當代性”也絕非表面上貌似的“嘩眾取寵”那麼簡單。

但眼前的問題是,如果不對當代藝術進行學術性的闡釋,也沒有它來龍去脈上下文的交代,僅僅以一種藝術形態呈現在任意觀眾的面前,那麼公眾能做出多大程度的參與,又能從中獲得什麼?可能多數對藝術有某種情結的人的趣味還停留在對一幅優美畫作的欣賞層面,殊不知,當代藝術的定位早已與審美沒有太多關係,作品形式與視覺的要素這些觀眾們比較容易切入理解的方面,早已不是當代藝術所強調的要點。有人説當代藝術的核心價值就是被闡釋,藝術家的闡釋、評論家的闡釋,早已不是人們常識中的被觀看、被欣賞。視覺上的感知在專業評論人眼中似乎早已成為了淺層次的浮光掠影。

對此,觀眾是無辜又是無力的,每個試圖了解當代藝術的觀眾都在調整自己的欣賞節奏來試圖拉近距離,不想自己要追上的卻是當代藝術國際化的節奏。在各種國際范兒的雙年展現場已經能見到大量自己掏錢買門票為其買單的觀眾,而要為極度個人化、概念化、文獻化甚至哲學化的作品的理解買單,只能從觀眾克制而又抑不住的茫然表情上找到答案。

藝術家、策展人、觀眾這些人裏面到底誰出了問題?對於這種局面可能有太多人忍不住要發問。藝術家專注自己的創作表達,可以不對任何人負責,只為自己有個交代,作品能不能被看懂不是他要考慮的問題。而藝術家這種極度個人化的創作在觀眾那裏能獲得多少回應則是一個平等的關係,沒有一個人需要無條件地為另一個人的情懷買單。那麼問題落在了策展人這裡,一個策展人決定要策劃一個怎樣的展覽,是否要對當地人群的知識水準和感知能力有所了解,選擇易於煥發共鳴的作品將一個展覽做出最大的影響力?但和藝術家相比,普通觀眾明顯滯後的欣賞力和興趣點可能也無法讓每個策展人陪伴他們等候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回望以前出現的種種帶有先鋒、前衛字眼的藝術形式,是否在時隔多年以後真正變成了大眾喜聞樂見、通俗易懂可消費的文化內容?如果先鋒、前衛自出現之時便成為了永久的先鋒和前衛,那麼它的意義何在,更不用説如今各種“當代”字眼的藝術形式。作為2014“當代藝術年度”歲末的有感而發和作為多數大眾類藝術媒體的長期困惑,本期中國當代藝術週刊年終策劃邀請了幾位圈內的資深媒體同仁來共同討論,她們是:《SCOPE 藝術客》雜誌編輯部主任顧博,《Hi藝術》雜誌執行主編羅穎,《藝術財經》雜誌執行主編嚴冰,感謝她們以非匿名的形式接受採訪。

當代藝術于觀眾:是跨界還是破界

顧博:《SCOPE 藝術客》雜誌編輯部主任

羅穎:《Hi藝術》雜誌執行主編

嚴冰:《藝術財經》雜誌執行主編

“基本上媒體所關注的當代藝術還是離大眾有距離,更多的是圈內人的點讚或吐槽。”

記者:請從一個媒體人的角度來談一下,從入行開始算起到現在能感受到國內當代藝術和普通大眾之間的關係有怎樣的變化?

顧博:早些年,普通大眾是不會去看當代藝術的,因為缺乏渠道。而隨著近年拍賣市場頻繁出現高價成交,並且當代藝術的社會化趨勢越來越普及,以及當代藝術活動的繁盛,見諸媒體的幾率越來越高,公眾開始有興趣,也有更多的機會接觸並了解當代藝術。願意接受,就已經建立了溝通的渠道,理解不理解,只是時間以及個人感悟的問題。

羅穎:藝術形式越來越多元是毋庸置疑的,當代藝術的前沿部分離觀眾越來越遠也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大眾還是比較容易找到他所喜歡的藝術類型,符合大眾審美的藝術在商業力量的驅動下,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從我入行到現在,大眾和當代藝術的關係變化不大。

嚴冰:越來越多藝術展的介紹引進(如莫奈、草間彌生)都創造了巨大的人流量。但仔細盤點,這些已經是國際上早已過時的藝術風格,還在被當成“當代藝術”的典範在大眾中宣傳。而另一面,是各種當代藝術畫廊對普通觀眾的漠視——越高大上的畫廊越沒有對作品的介紹,前言新聞稿越看不懂,不買東西揣著手逛畫廊的看客只會遭到畫廊小姐的白眼。

“當代藝術市場的發展確實讓很多人關注藝術了,但‘喜歡’和‘懂’之間還是有很大的一條鴻溝,而靠市場蓬勃發展並沒有彌補這條鴻溝的可能。”

記者:作為一個媒體人,遇到看不懂的作品、展覽和看不懂的評論文章,又要寫報道!該怎麼辦?

顧博:不寫。不得不寫的時候,換個讀展覽之外的角度寫展覽,比如展陳、故事或周邊事件。  羅穎:這種情況不如就直接上圖,把藝術家名字、作品名稱、材質、創作時間一一列上。此時媒體就不必硬著頭皮充當解讀者,我們只是客觀資訊的搬運工。

嚴冰:我對自己的工作理想是,做個好“翻譯”。把看不懂的中文,翻譯成看得懂的中文。

看不懂的文章、作品、展覽,是藝術行業高精尖化的需要,不怪生産出這些東西的人,因為只有掌握那樣一套語言體系,才能爬上“精英”的臺階,而願意為這些産品付錢的人,現在還都是臺階上頭的,沒有“兩下子”他們不買單。至於你要是問徹底看不懂的那種展覽和文章,就一個辦法,不報道。

所謂“當代藝術”,本身是一個必須依靠藝術常識和大量視覺經驗積累才能理解的東西。如果連塞尚蒙德里安都不知道,當然會覺得羅斯科就是個刷油漆的騙子。

記者:如何看待導致觀眾不看不懂作品的原因?對於常被提及的“藝術家的創作要超越大眾趣味二三十年” 這種説法如何看待?是否堅信所謂的小眾文化和精英文化?

顧博:“藝術源於生活,但是要高於生活。”這不僅是針對文藝作品,對於藝術也同樣適用。小眾文化以及精英文化是有特定指向的,要依據參照物,或者特定範圍的人群來討論這個問題。在當下,如果讓公眾讀懂實驗性的作品,這是非常困難的,即便是藝術界的人士,對於一些實驗性作品也是難以理解的。那是不是也可以説,實驗性的作品是藝術界的小眾文化呢?這是受眾群體的問題,精英文化的場域解釋亦然。

羅穎:藝術很大一部分就是精英的文化,即便某個階段藝術以大眾文化為矛摧毀了以精英文化為核心的盾,其本質依然很難徹底改變。至於超越大眾趣味二三十年的説法,我覺得用時間去丈量當代藝術與普通大眾之間的距離本身並不合理。藝術的精英化和大眾化會一直長期並存。

嚴冰:就我對當代藝術的各種概念理論的理解,確實它是一種存在於反潮流、反大眾基礎上的藝術形式。它的價值,也許就部分建立在只能被小部分精英人類所賞識,而它的市場價值,也部分在於一些有錢的人想通過“花大價錢購買別人無法理解的格調”而進入更高層的“同類人群”中,如果人人都來喜歡了,那是齊白石,是人民表演藝術家。

記者:作為與人們的體驗感受、審美趣味密切相關的當代藝術,是否有可能消融所謂的專業領域的邊界,讓每一次發聲更多來自孕育其出現的社會大眾層面?

顧博:這是在任何一個領域都可展開討論的問題。如天體物理學,相信這是和任何社會母體都無關的學科,但如果將其拍攝成《星際穿越》,這就和我們有關了。藝術是一門學科,對公眾傳播進行細分化管理,相當於一個老中醫把對了脈。

羅穎:尚不至於出現畫地為牢的局面,未來肯定也不會。藝術與大眾之間存在鴻溝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連接兩者的橋梁。所以這個問題的提出,指向的是藝術生態鏈不同環節各司其職的問題。藝術家不必為取悅大眾而創作,他們的視線本就不該聚焦在大眾需求上,推銷和傳播當代藝術的職責應該由其他環節去承擔。比如,美術館的公共教育;畫廊通過銷售的方式,為大眾提供不同的藝術品類;而對於媒體,我認為大眾媒體需更“專業化”,而專業媒體則有必要“大眾化”,兩者互補,才更有利於當代藝術影響力的擴大化。

嚴冰:有不少大眾媒體做藝術版面,做得挺好,通俗易懂愛普及,報道角度就是藝術家人物故事、收藏傳承故事、藝術史普及解釋、藝術市場行情分析等。這種角度應該也算在社會母體中討論了吧。

單獨相對應的藝術專業媒體,是為藝術家、策展人和藝術行業內經營機構準備的。機構在年度預算的時候,會決定每年一定要投放幾本國內外“專業藝術雜誌”,彰顯在圈子內的權威性。藝術家可能愛看看別的藝術家接受訪談的時候,都怎麼甩藝術詞彙和格調的,這樣自己面對媒體也能適度從容。

“完整的産業鏈是可以形成自體迴圈的,如果沒有成型,則需要其他力量的介入。”

記者:觀眾、藝術家、策展人這三個角色在當代藝術不容易被看懂的這個事實面前,誰負更大的責任?  顧博:無法橫向比較誰的責任更大。這就像一個産業鏈,上游——藝術家、中游——策展人、下游——觀眾。按照供需關係來説,完整的産業鏈是可以形成自體迴圈的,如果沒有成型,則需要其他力量的介入。

羅穎:對於當代藝術來説,太晦澀觀眾無法進入,太易懂又無回味。在這個維度裏,各種趣味和形式的藝術都有存在的理由。觀眾與藝術的距離也許不在於藝術家和策展人,可能更多和整個社會和民眾的文化心理和訴求相關。

嚴冰:只能説,人都是逼出來的。哪個行業都有圈子,進得去進不去,是一道門檻。看不懂,是歷史原因,也是藝術本身的性質,也是當今中國社會對它的不重視,也是圈內圈外人不靈活的思維。誰都有責任,誰又不該完全負擔這個責任。

記者:當代藝術目前還是以展覽的形式為主,藝術針對大眾的傳播形式是否有更先進、更具滲透力的想法(想像)?

顧博:展覽更多的是給予,其中缺少了接受,這也就難以形成當代藝術與大眾之間真正的互動,難以建立特定的情感連接。如果將展覽比喻成一件産品的話,好的産品是依據客戶需求出發的,而不是依據生産者的需求。  羅穎:最近不斷聽到圈內人吐槽這個圈子過於狹小,都在想方設法拓寬這個圈子或者搭載更大的平臺去施展身手。其實現有常見的滲透大眾方式,比如跨界、藝術消費也都剛剛起步,能把這兩塊做徹底了,當代藝術對大眾的滲透也就水到渠成了。不過最近某美術館館長透露,一些奢侈品品牌寧願掏幾十萬請一位二三流的明星,也不願意請一位頂級的當代藝術家。其中的落差有多大,一目了然。

嚴冰:展覽形式就是為願意來看展覽、願意在畫廊買作品的人準備的,畫廊辦展覽的願望本來就不是大眾傳播。至於公立美術館,就是做大眾傳播的,它的展覽也必須有適合於大眾傳播的途徑。當代藝術針對大眾傳播,有不少方式,我説的大眾媒體藝術版面,文藝的藝術的新媒體報道都還是不錯的。要是有更先進很有滲透力的想法,希望你能告訴我,我也正缺呢。

記者:請列舉5個闡釋作品的文章裏最讓你頭疼不知所云的生僻詞。

顧博:太多。原本就沒有邏輯或者出處的自創詞根本就記不住。

羅穎:存在主義、場域、後殖民、鏡像、解構。

嚴冰:這種詞多了去了:話語、建構、“再”什麼什麼、虛假範疇、同構、匯整、可能性。想到哪兒算哪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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