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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青:我們再也收集不到有文脈的西方原典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4-10-27 08:48:21 | 文章來源: 南方都市報

四年前,我對孫先生一無所知。楊飛雲先生舉辦了一個從民國時期到現在,三代油畫家到歐洲去臨摹原典的展覽。就在這個展覽上,我看到了徐悲鴻先生臨摹倫勃朗的那張名畫,馬上就想起1978年,我剛剛考上中央美院的時候,我所在的研究生班,被帶到倉庫裏面,看了二三十張從法國買回來的歐洲畫家的原作。我問楊飛雲,你怎麼會有這張畫?楊飛雲説,就是這位孫元先生借給我的。我就覺得可能就是1978年我在美院看到的那個民國時期收藏家的藏品。

四年過去了,還在同一個地點,孫先生已經被放進這麼好的一個畫冊,這麼好的展廳。徐悲鴻先生是咱們中國油畫界和現代美術的老祖宗。孫先生和徐先生是老哥們兒。真是可憐。這第一代的油畫家,第一代的收藏者。我們找不出任何另外一個人,在過去的一百年,憑自己的財力,憑自己的熱情,憑自己的眼光,在歐洲買原作。找不到,除了一個人,大名鼎鼎,就是蔡元培。在20世紀20年代,蔡元培一度因為政治原因,又跑到了德國去。其間,他居然親自買了十七幅立體主義的作品,不是油畫,是版畫和部分紙本作品。這些東西現在完全不知道到哪去了。

我怎麼知道的呢?也是美院的一位學者,寫出來,登在《美術研究》上。現在他在香港大學任教,名叫萬青力。我跟萬青力是同學。他做了這個研究,但是這十七幅畫完全找不到了。

大家試想,如果有孫先生這批十九世紀的油畫,再有蔡先生這批立體主義的油畫,此外,還接著收藏“二戰”以後的畫,我們中國,不管規模是怎樣的,數量是多少,大約也可以建立起一個相對完整的,有脈絡的,西方傳統藝術和當代藝術的收藏。

可是我為什麼説可憐呢?我們在過去一百年來,國運實在是不幸,遭遇戰爭,遭遇種種不幸,以及艱難的國家轉型。我經常會想起,跟俄羅斯比較、跟美國比較,還有跟對面的小國家日本比較,在收藏方面,我們實在拿不出來。當然,從歷史上看,這麼比不是很公平。俄羅斯18世紀末19世紀初崛起,可中國在19世紀中葉就遭遇甲午戰爭。俄羅斯是一個新的帝國,尤其在葉卡捷琳娜女皇時期,完全是用朝廷的力量在歐洲蒐羅名作,所以今天才有冬宮博物館。大家只要去過俄羅斯就知道,那是世界十大博物館之一。不過就是19世紀這一百多年內,他們運用皇家的力量和貴族的力量去買來的。所以中國沒法跟它比。

美國也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崛起,今天有大都會博物館,有華盛頓博物館,有波士頓博物館,有費城博物館,整個文脈,從古希臘一直到今天,包括中國的藝術,從先秦一直到今天,非常非常完整的收藏。我對中國美術史的視覺了解,是從美國發生的,不是從中國發生的。出國的時候,我們根本沒有畫冊,沒有像樣的收藏展覽。

孫先生個人的舉動,他的熱情,可以説他的瘋狂,他以個人之力做的這件事,就特別珍貴。當然,21世紀中國也崛起了。今天是中國的一個收藏盛世。身價億萬的收藏,建立美術館,現在在全國各地都在發生。據我知道,也有不少人去國外收集現代藝術。可是有一個斷層,我們再也收集不到有文脈的西方原典。現在認真要去找,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在西方小型的拍賣行,小型的古董店,偶爾還能看到,但是好東西不可能了。當代藝術可能,現代藝術一部分可能,但是從“一戰”以前,到整個19世紀最輝煌的一段,是不太可能了。我們現在有的是錢,但是要搜藏是不太可能了。這是一個遺憾。所以在這樣一個時刻,在這樣一個收藏盛世,好像是天意一樣,孫先生的事跡、收藏,終於因為家屬和各界的努力,讓我們今天能夠一睹為快。我們真是不願意再讓它散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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