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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明:漢唐精神對水墨畫創作的啟示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4-05-05 09:29:54 | 文章來源: 中國文化報

從形態上來説,代表著中國繪畫核心精神的水墨畫在元代就已經達到高度成熟的地步,此後的幾百年可以看作是其發展軌跡的延續,清代“四王”的墨守成規,最終導致新文化運動對它的狂飆批判。晚清時期,“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以及對民間藝術的汲取,為中國畫開拓了新路,由此出現了不少傳統的大家。但是整體而言,文人畫仍處於逐漸沒落的境地中。作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或者“西學為體,中學為用”的延續,水墨形態在新中國成立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歌頌或描繪社會主義和人民群眾的內容被加入到國畫當中,紅旗、樓房、鐵路、工廠、燈塔、電線在山水畫中出現,雖然從繪畫語言和形式規範上來看,這些帶有明顯時代特徵的國畫作品還屬於傳統水墨畫範疇,但在審美趣味上已經遠離傳統了。

對於水墨畫來説,筆墨是無可替代的語言,它本身所具有的文化符號性凝聚了中國文化特有的氣質和意味,其背後所蘊藏的文化個性和精微絕妙之處,是其他任何藝術無法比擬的。水墨畫不是“無國界、無民族、無縱向傳承和橫向聯繫的純材料藝術”,而是“積澱了中國文化與心理意識結構的特質”的藝術。如果從水墨畫創作的當代性轉變來看,在近30年的中國水墨畫創作中有兩個方面的探索值得注意。第一是新水墨。肇始於85新潮時期的新水墨在觀念上吸收了西方現代派的精髓,在形式上則迅速將多種流派演示了一遍,在這些探索中,實驗水墨最具代表性。新水墨畫家並沒有將水墨語言的拓展僅限于抽象形態上,還延展到表現性的水墨、“觀念水墨”甚至裝置藝術上。表現主義水墨借鑒了西方表現主義繪畫的方式,如滴灑、噴繪、涂刷甚至噴繪被運用在水墨畫當中,利用圖式造成畫面效果的豐富和差異。有些表現性水墨畫在題材、觀念乃至風格上已經相當“國際化”了,比如“硬邊”風格以及拼貼、拓印的作品。水墨形態在裝置藝術上的運用,使水墨最終失去了傳統的意義。實驗水墨的實踐一方面使前衛的水墨畫家終於擺脫了困擾他們的“水墨”問題,也使他們遠離了傳統國畫的核心精神。

作為對於西方風潮的一種反撥,與實驗水墨差不多同時興起的新文人畫重拾宋元以來的文人畫傳統,重新以詩、書、畫、印作為繪畫的核心內容。這種企圖復興傳統精神的努力實際上是對於西方文化強勢影響的抵抗。不過,從形態上來看,新文人畫並沒有超出傳統繪畫的規範,寫意的筆墨語言,小品式的創作方式,閒適散淡的審美趣味都是從傳統文人畫而來,很難體現出“新”的含義。儘管如此,新文人畫向傳統的自覺回歸以及對筆墨語言的肯定,在西方風潮甚囂塵上的20世紀八九十年代仍顯示出一定的價值。客觀地説,新文人畫在筆墨語言上也是有所拓展的,只不過這種拓展仍是個人方式的微小探索,並沒有走出更大的步伐。

綜上所述,無論從哪方面來看,當代畫家對於水墨形式的拓展都很容易陷入一個兩難的境地——高度成熟的筆墨程式難以逾越,而拋棄筆墨程式乃至傳統精神的創新則往往失去了中國畫的面目。那麼,如何在水墨畫創作中另辟蹊徑,開創新局?我以為,引入漢唐藝術的渾雄博大的精神與語言風格不失為一個有效的途徑。漢唐精神的産生正處在中國文化的強盛時期,漢唐藝術所獨具的健康豐滿與壯美浪漫,是中華民族失落已久的大美,也是一反文人畫末流孱弱纖細的流弊,構建渾厚雄強藝術世界的良藥。宋元文人畫的興起,只是將中國繪畫中的寫意精神無限擴張了,過於追求筆墨趣味,而忽略了中國畫傳統中“盡精微、致廣大”的語言高度,以及雄強壯美審美趣味的一面。這是造成當代文人畫難以走出宋元傳統,尋找到新的語言和風格的一個重要原因。

當代水墨畫的當代性轉換所面臨的問題其實並不複雜,它主要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一、如何看待傳統;二、如何根據需要利用傳統;三、如何處理傳統與當代之間的關係。傳統並非一成不變,傳統也是逐漸生成並不斷發生變化的,不妨捨棄不利於當代水墨畫發展的那部分傳統,尋找更為適合它的優秀傳統。就目前的水墨畫創作而言,對漢唐精神的回溯符合當代水墨創新的需要。漢唐精神的那種深沉博厚、絢麗多姿正可以補正文人畫系統中纖細、孱弱的弊病,也可以矯正新水墨創作中偏離傳統,混淆東西文化的弊病。在這一方面,周韶華先生和唐勇力先生的繪畫創作最具代表性。周韶華先生所提倡的“隔代遺傳”正是要躍過宋元明清,直取漢唐文化的沉雄博大,他在《漢唐雄風》自白中説:“它是中華民族偉大魂魄的象徵。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不能不從漢唐文化汲取瓊漿。”漢唐藝術所獨具的渾厚雄強與壯美浪漫,也正是周韶華在他水墨畫創作中所極力要表現的東西。再看唐勇力先生。他在用筆上吸取了唐人工筆人物的特點,將傳統線條技法與自創的脫落法、虛染法融合起來;用色上吸收了敦煌壁畫、唐三彩以及民間年畫的色彩,通過顏色層次的疊加造成豐潤厚重的效果;在構圖上吸收了唐代壁畫的特點,又融入了現代繪畫的超現實手法。上述兩位畫家從精神、技法兩個方面回溯到漢唐藝術的源頭,以漢唐精神構建出新的面貌和新的藝術格局,我以為,這是中國水墨畫進行當代性轉變的一個正道和大道。

漢唐精神及其藝術體系為水墨畫創作的當代性轉換提供了一個新的途徑,同時也給予我們一個有益的啟示,那就是:傳統並非固定不變的,智慧地加以利用傳統,而不死守于傳統,才可以真正推動中國當代水墨畫創作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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