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朱,出生於1969年9月,現居南京。詩人、藝術策展人、藝術批評家。著有詩集《駛向另一顆星球》、《枯草上的鹽》、《青煙》、《皮箱》、《故事》,散文集《暈眩》,藝術隨筆集《空城記》、《一幅畫的誕生》,藝術評論集《個案——藝術批評中的藝術家》。
不羈的長髮蓋住冷靜、瘦削的臉龐,“一種莫名的孤寂混合著內心衝突的力量”,作為深植于詩人朱朱內心的個人氣質,在他身上自青春期延續到年過四十。他被稱為“南京碩果僅存的詩人”,一直沒有中斷詩歌寫作,平均五年左右出一本詩集。
看他作為藝術評論家寫下的《灰色的狂歡節——關於2000年以來的中國當代藝術》,會首先被文中精準、優雅的語言,以及這種語言呈現出的他對藝術家風格特質的把握所吸引,也真切體會到他對“評論”抱有的雄心,“一如喬治·布萊所言,是創造出與藝術等值的表現物,也就是説,批評本身作為藝術作品而存在,它可以被當做一首詩、一幅畫或者一篇小説來讀。”
1999年,朱朱寫了幾篇藝術隨筆,在某種程度上是他介入藝術的開端,“寫詩是養不活自己的。”大學畢業後他曾在市政府工作過,還在大學當過老師,1998年辭去公職。“我好像是受不了任何意義上的束縛,對我來説,至關重要的是一種獨立性。我特別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獨立的策展人和評論家,這比表面上身份的獨立性還重要,因為它可以使你在最大程度上不受圈子化和利益化的左右,這對一個人的人格以及在思考和創作道路上的推進,都非常重要。”
另外的動力則來源於朱朱從小對藝術保有的興趣,“特別是上世紀80年代,當時大量的西方現代主義文學、哲學和藝術同時被介紹過來。”詩歌寫作和在美學上的修養,讓朱朱的藝術批評呈現出自我化的面貌。“沒有藝術史是客觀的,沒有人能真正代表藝術的真相和決定藝術的標準,但是,應該有越來越多的人,花這樣的精力、透過他的眼睛,去看並寫下這種性質的書。書與書之間、評論者與評論者之間,最終匯成一個參照係,讓讀者從中尋找到一個他們認為的相對的客觀性。”
他用“灰色”來形容當代藝術在本世紀初的10年所呈現的狀況。“灰色的意義其實是雙重性的,它當然有我的批判指向。在精神上或者文化訴求上,當代藝術還是貧血的,尤其是在市場化和資本化到來之後,非常少的藝術家能夠對此保持自覺的、禁得住誘惑的態度,更多的人或者絕大部分人都被捲入這樣一個狂歡的節奏裏面去,大量地生産、複製自己以前的作品,而沒有一個更深入地推進。另外一層含義,灰色是一種中間色,即灰色地帶,讓各方力量能夠在這裡對話,同時相互塑造,最終能夠達成一個理想的走向。我覺得當代藝術從地下走到聚光燈下之後,它也確實確立了自己的社會影響力,在本土的語境中打下樁,不再像以前那樣遊擊隊似的在週邊漂泊、掙扎,它現在具有可以發揮社會影響力的一面,其中積極的一些東西就是,它通過自己的方式吸引人們關注可能通向一個更好的社會的途徑。”
對大量個案的研究,是朱朱進行藝術評論的方式之一。在2007年初,他在《東方藝術·大家》雜誌上開設“一幅畫的誕生”專欄,“通過對於一幅畫的細讀進而闡釋藝術家的整體創作。”這種深入藝術家創作內部的方法也運用在《灰色的狂歡節》中,書中提到,真正具有説服力的創作往往來自與這場狂歡設法保持了距離的人,“我認為的與狂歡保持距離的藝術家,不是説他不與商業畫廊合作、不進入市場,而是説他保持了內在的自覺性,他不會因為價格的誘惑就粗製濫造,而是對自己的創作有一個非常嚴格的要求,沿著自己創作的動機和走勢不斷深入。譬如,劉野的繪畫對於童話、抽象主義和西方古典傳統有著罕見的理解;楊福東將他的‘電影夢’變成了影像領域裏迷人而微妙的風景;梁紹基的裝置運用蠶的‘活體培植’來傳達人與自然之間的關係;孫原、彭禹走出了比猛鬥狠的暴力表達誤區,創作了富於動態表現力的裝置……”
主題性的策展給朱朱提供了一個更大的視角,既有對當代藝術的回顧,也有對地域的考察以及對當下的梳理。從“長江大橋”(2007年)“原點:‘星星畫會’回顧展”(2007年)“個案——藝術批評中的藝術家”(2008年)到“改造歷史:2000——2009年的中國新藝術”(2009年),他以策展人的角色深入到展覽中,“在籌備期間,會經常考察藝術家,比如當時和呂澎、高千慧做‘改造歷史’這個展覽,我們走訪了上百個工作室,通過視頻、文獻了解的藝術家更多了。”
去年,在今日美術館,朱朱策展了畫家徐累和朱偉的水墨個展。“前面做的很多展覽都是在不斷熟悉當代藝術的各個領域,我過去關注水墨不多,因為我生活在南京,可以説這是新文人畫的一個重鎮,有太多江湖習氣,太多裝神弄鬼,我對這個領域持非常謹慎的態度,但我一直注意觀察。做了這兩個展覽,從某種意義上來説是補課,我希望對整個當代藝術的策展和視野的考察比較完整。這兩個藝術家特別有意思的是,徐累主張筆墨不隨時代,朱偉主張筆墨當隨時代;徐累是通過水墨的方式來表達個人內在體驗,朱偉強調的是社會關懷。所以一個是內心幻象的表現,一個是社會化生活的講述。在我看來,他們都是優秀的水墨藝術家,也都有他們明確的方向,面對看似對立的立場,我介入其中,展開對水墨乃至傳統和當代之間關係的觀察與思考。”
徐累與朱朱是多年的朋友,他認為朱朱對藝術的解讀不流於概念化,而是通過細膩的觀察,形成自己的譜係,“對他(朱朱)的文字,(我)從來不會失望。他對個案研究非常敏銳,有自己的觀察點,並力圖闡釋個案和個案之間如何建立起共有性的價值,從而形成藝術的景觀。”
無論是詩歌創作還是藝術評論,朱朱都是勤懇的,“從我的創作來説,應該是基於對人性的一種表現而不是概念化的。評論使你和無數個他者發生一種對話,進行真正的精神交流,看到很多特別的、有意思的看待世界的方式,深入了解這種非常多元的視角背後的內容,最終豐富了我的視野,讓我也在發生變化。對藝術的責任感還在驅使我不斷往下做,希望做得更加深入一點,能夠為本土的藝術評論或者策展做一點自己的貢獻。對於本土的建構性,如果説在未來別人認為我在當代藝術的評論和策展領域裏確實起到了一塊基石的作用,我就很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