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方老師,您好!這次您作為第十三屆威尼斯國際建築雙年展的策展人,能不能首先為我們介紹一下策展人的徵選流程?
方振寧:是先在網上公佈了全國徵選方案,但據説徵集來的方案特別不理想,幾乎沒有可以拿的出手的方案。後來,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辦公室的相關負責人電話聯繫我,問能不能做方案,這才接過來。是邀請做的,我當時不太了解它的推選模式。
記者:那邵韋平(BIAD_Ufo/建築家)、陶娜(藝術家)、王昀(建築家)、魏春雨(建築家)和許東亮(空間設計家)這五位參展者,您是怎麼挑選出來的,請您也為我們介紹一下選擇他們的原因和甄選過程。
方振寧:首先,今年的總策展人是戴維x奇普菲爾德(DavidChipperfield),他是一位英國的建築師,去年得了密斯x凡x德羅獎。他的得獎作品就是去年柏林美術館那個改建工程,那是一個老博物館翻新工程,它一直以來就是極簡主義風格的建築。他在中國設計的良渚美術館能體現出他的風格,非常的單純、有力量,特別能跟當地文化融合在一起。他也是位非常嚴謹的建築師。他做策展人的口味正好跟我的特別對,因為我自己也是創作極簡主義藝術的藝術家。
本屆中國館的主題——“原初”概念的提出,就是關於原始、原來、最初、最先的,在中文中“原”是關於水流發源的地方。它有兩個概念,一個是物理上的,一個是文化史上的概念。物理上的概念大家很明白,文化史上的就是對我們現在的一些反思。展望未來,很大程度上是要回到我們最開始的極點上去思考未來。所以原初的概念就是一個回歸,對記憶的追溯,同時也是立腳點,它關係到你是站在什麼樣的點上去思考當代、過去和未來的事情。
我一共挑選了五名參展建築師和藝術家。第一位王昀,主要是處理花園那塊兒場地,是一大片露天的空地,所以一開始我跟建築師就討論這個問題。選了王昀是因為他的建築風格,從他早期的,也就是説在日本讀博士之後做的建築,到在中國初期這十年來做的建築一直都是一種極簡主義的風格和思考。挑選王昀的理由是,他是一個學者,他是研究聚落的,十年前就在日本完成了關於聚落的博士論文,這個論文在日本評價很高。我覺得挑選他作為參展建築師,是表示對建築師在學術上和設計實踐上的雙重肯定,這樣的建築師在中國也非常少,他自己又從事教育。我們挑選的建築師不是通常那些被大眾媒體捧紅的所謂的明星建築師,流行的設計風格。王昀他培養了很多學生,也出版了很多書,包括他的論文議題,在中國的建築學術界都受到公認的,除此以外,也要考慮他作品的影響力,他堅持自己的設計理念從不向開發商妥協,選擇他表示策展人對建築師的實踐和他們的風格所持的肯定態度。所以我希望能在國際雙年展上介紹他,十幾年前我是在東京他在東京大學讀書時就認識他,跟蹤他的創作實踐很久了,他這次的參展作品叫做《方庭》。
第二個是邵韋平,他是北京建築設計研究院的執行總建築師。他在奧運建築中和諾曼x福斯特合作建造T3航廈時他是中方的總代表,這個項目對他來説是很大的挑戰,當然奧運建築結束後他有一個比較大的工程就是接受這個鳳凰國際傳媒中心的建築設計,現在正在施工還沒有完全竣工,大部分已經完成了。這個項目去年在羅馬的二十一世紀國立當代博物館(MAXXI)展出之後呢,反響很好,還得了一個國際知名網站designboom的世界十大建築獎。今年選取他的作品,不能説拿成功的項目做介紹,而是把他最初的概念拿出來之後進行解析。所以展出的方式就是把原來一個莫比烏斯環展開之後切成九十多片,這就是邵韋平的作品的基本描述,題目就叫做《序列》。
第三個就是魏春雨,他是湖南大學建築學院的院長,當然主要還是一位建築師。很多人不知道他,因為他在外省邊緣一些。去年我選了他的作品在羅馬的MAXXI展出之後,就被很多人所熟知了。他有許多新作比如説張家界博物館。之前他做的最大的項目是湖大的校園建築,法學院,電腦學院等等,而且現在還在做,在湖南他可以説是當代建築設計中影響力最大的建築師,以後人們可以知道他在湖南當代建築中的重要性。通過這樣一個國際平臺讓更多人知道他的創作、設計是怎麼樣一種狀態。即使這樣也不能把他新的設計拿來直接展覽,我希望他製作一件不是建築的,而是更側重觀念的設計,經過磨合之後出來的作品是《異化》可以説是一次重要的轉折,所以,我們應該感謝威尼斯建築雙年展給我們提供了一個重要的平臺。
現在的作品跟接近於純粹的藝術或者説數學,也有哲學的含義。描述起來就是一個連續的長方體盒子,放到地上,上面刻有一些數字,看上去沒有什麼關係的數字,實際上是“質數“,質數是一種自然法則,任何整數要不就是質數,要不然就是幾個質數的積。中國古代數學家把質數叫做“數根”,意思是數的根本。從這個意義上講,質數是世界的“根本”,這就是“質數”和“原初”的關係。質數只能被1和自身整除,是一種無窮變化的數。人類社會的發展如同質數的狀態。裝置“異化”,只是截取了質數中的一段,即從541到757。用34個被量化的黑色鏡面不銹鋼體塊來表達質數的關係,這是一件把質數視覺化的作品。在作品一側的地面上投影質數數字,即從開展到閉館,每一秒播放一個數字,作品試圖用質數的延續來表達作者對原初這一主題的解讀。
第四個是陶娜,她是79年出生的藝術家,她原來是央美建築學院畢業的,一個建築師怎麼轉換成為一個藝術家,陶娜的作品也能説明這一點。她是中國館歷次參展者中最年輕的參展者。作品是《天闕》,意思是天上的宮殿,作品有三層畫面,通過與觀眾的互動來改變這個畫面。第一個是谷歌所拍攝的北京市城區圖;第二層就是火星的地表圖片;第三層是宇宙的銀河系、太陽系之外的星系。我們人類嚮往未來、嚮往外太空的願望是一直沒有停止過的,從19世紀末開始到現在21世紀,這種探索一直都未停止。但是探索的時候,是從地球出發後還要返回地球。我記得阿波羅十三號奔月之後,有宇航員從月球返回的時候,他們都非常驚喜地看到地球是充滿著生命、陽光和水的。這是他們在離開地球之後更覺得地球太珍貴了,於是呼籲要好好愛護自己的家園。地球在宇宙的星河中就是天上的宮殿,那我們現在通過這樣一個美好的願望來反思一下,如果你毀壞這個城市、毀壞這個地球將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從側面來反思我們現代的文明和現代的社會,這也很扣原初的主題。
第五個就是許東亮的《光塔》,許東亮是一個燈光設計師,他也沒有參加過這種國際大展。我啟發他用赤裸的材料來製作裝置,盡可能去掉裝飾,不要太文藝,結果從和他的聊天中聊出LED這個照明用材料,於是就沿著這個話題挖掘下去,我覺得可以通過LED的材料堆起一個塔,這個塔就象徵著火的發現和光的發明。許東亮認為要實現這件作品,在技術上是不成問題的,其實18年前我在日本做過一個類似的模型,那時很難實現,可是現在的LED技術,可以輕易的讓夢想成真。
這件作品應該説是藝術和科技的結合,讓我們想起人類原始社會的篝火,這個塔是由紅色的LED發光體組合的,你靠近的時候會發亮,離開一點又會變暗。這個也花了不少功夫,由三萬多個LED的點構成光塔,需要花很多時間去安裝,可是作品本身的外表並不複雜,非常單純,可是視覺上具有很強的衝擊力,所以我們用它做了海報來宣傳中國國家館。
這就是五件作品選取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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