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有世界影響的文化和藝術獎項,一般都頒給長期處在邊緣為人類精神而戰鬥的人們,因為真正的藝術是一種在拒絕權力的過程中改變精神方向的事業。
不知什麼時候起,當代藝術圈熱衷於各種“藝術權力榜”評選,而且從獲獎名單、頒獎形式到幕後操縱都在模倣娛樂界的做法。所謂“藝術權力榜”,越來越有打“小麻將”的意思,老是幾個官員、老闆、明星相互給獎,然後感謝CCTV、感謝我的家人、感謝某某圈子之類,幕後其實就是幾家公司在操作。央視的音樂榜還沒弱智到給唱片公司老闆、音樂官員頒獎的地步,當代藝術的“權力榜”還真這麼幹了。
藝術權力榜是某藝術媒體操作的,該媒體的背後則是某藝術資本。這種榜實際上是一種年度性的資源群體的聯絡儀式。從參與的美術官員、市場明星和藝術投資人三方看,資本一方是目前最不成熟和缺乏自信的群體;美術官員、藝術明星這兩撥人都是混了數十年的老江湖,官員佔據體制的主動位置,穩坐釣魚臺;市場明星前幾年撈足了錢,表面看他們擔心拍賣價格下來,其實早已氣定神閒。
最焦慮的是資本方。一方面,他們前些年購買的大量藝術品現在出不了“貨”。這些所謂資本大鱷,實際上大部分是操盤手或小富翁,真正的大鱷並未進入當代藝術市場。另一方面,他們大都是近五年進藝術圈的“新手”,不僅藝術上無知,對藝術市場也很無知。藝術市場有自己的規律,他們原先在股票等經濟領域的成功經驗不能證明他們就一定懂藝術市場,從他們組織的各種“造市”文章就能看出操作經驗很膚淺:比如《購買當代藝術是資本的避風港》、《現在是資本大規模入市的最好時機》、《當代藝術新的高潮或將到來》,這些文章除了騙美院學生,對藏家實際上不起什麼作用。
2008年藝術市場熱時期,一些資本出資入股藝術雜誌、網站,作為市場造勢的平臺,在媒體上發佈一些弱智的市場引導文章,推廣自己操作的藝術家。某些著名的藝術雜誌和網站發佈的內容,一看就是資本操縱的。
可能由於市場焦慮,資本莊家情急之下舉辦這種路人甲都能輕易看穿的“權力榜”。中國美術館館長已經萬眾矚目,還需要再給他頒一個權力獎?很多資本家帶著鉅額現金來當代藝術圈,恨不得一口氣將老中青三代藝術家、批評家、美術官員的代表人物統一在自己旗下,打造一個權力捆綁體系,這實際上是不可能的。他們高估了某些藝術界大鱷的權威性。
當代藝術已經呈現多元化的生態。資本新莊家以為抓住了某些大鱷就能鎮住所有藝術圈的人,實際上當代藝術圈已經沒有這樣的人了。即便“大鱷”有過鎮服眾人的權勢,早已成為傳説。投資人去拜訪曾經的大鱷,這些人怎會説自己老了弦調不準了?這就是江湖險惡。聽信當代藝術大鱷及江湖傳奇進入藝術圈,就免不了“錢多、人傻、被套”的下場。
經過2009年的金融危機,藝術資本也認識到靠一兩個大鱷鎮不住江湖,索性想出捆綁所有大小鱷的“權力榜”:一網打盡總可以搞壟斷操作了吧?這實際上是異想天開的笨辦法,相關利益方的捆綁共同體在政治和經濟上也許可行,但藝術上不可能成功。因為藝術是一個個人創造的行業,只要不是中世紀、納粹時代和“文革”時代,沒有一個利益集團能控制藝術走向。
中國今後十年的藝術話語權將更加多元化。如文學史領域,上世紀80年代,北京、上海幾家大學中文系、文學雜誌壟斷了文學評論、文學史編寫和與西方大師的聯繫,但到了90年代,幾乎所有省會大學的中文系都在編寫文學史,有海外交流渠道,在某研究領域擁有話語權。在這個生態下,北大中文系已經沒有絕對話語權,近十年北大中文系的影響明顯不如南京大學中文系就是一例。當代藝術今後十年也一定會呈現出這個態勢。藝術的權力會更分散、多元,不會更集中于某一個捆綁共同體;在當代藝術的知識和市場資源逐漸普及化之後,藝術的話語權將取決於藝術作品和理論本身的水準。這個生態事實上已經開始出現,在此背景下權力榜只會成為笑柄。
另一個意義上,真正有世界影響的文化和藝術獎項,一般都頒給長期處在邊緣為人類精神而戰鬥的人們,因為真正的藝術是一種在拒絕權力的過程中改變精神方向的事業。只有這樣的藝術獎才會受到人們發自內心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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