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亞梅
他是中國古典主義寫實繪畫的代表人物,是大名鼎鼎的教授,同時又是一個儒者,
在藝術創作的態度上,他奉行踏踏實實的搞藝術創作,追求有血有肉的鮮活形象和真實感;
在藝術創作的功能上,他強調一種關愛的情懷;
在藝術家的職責上,他篤定的認為藝術家的天職就是在生活的現實裏尋找美感、神性;
在古典藝術被邊緣化的今天,他仍然孜孜不倦的追求古典,這就是他性格中的堅定、持重。他憑藉著自己這些可貴的品質為人作畫。
他就是楊飛雲。
30多年來對繪畫的探索使楊飛雲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繪畫風格——他注重個人的感受力和情感上的體驗,弱化情節,淡化人的社會屬性,看重畫面的藝術感覺和人物的內涵。他熱衷於描繪青春美麗的形象,嚮往超然的美感和寧靜的意境。“寫實繪畫是超越畫面本身的,寫實是一種表現力,是一種手段,是一種語言。如果僅僅為了表現一種真實,沒有任何意義。寫實繪畫是站在一個非常高的高度。”這種繪畫意境被很多人所迷戀。他的女孩形象深入人心,勾起了很多人對純真、善良、美好感覺的嚮往,應該説楊飛雲的繪畫拓展了古典主義的繪畫內涵,開啟了一條獨特的藝術創作之路。
楊飛雲的藝術之路
上個世紀70年代的文革期間,在鐵路大廠當工人的楊飛雲,偶然間得到了對他一生都影響很大的兩本書,一本是西方17世紀倫勃朗的畫冊,另一本是文藝復興時期的大師達•芬奇的評傳。達芬奇和倫勃朗都強調用一種肅穆莊嚴的感覺表達人物的精神世界,這種感覺給了楊飛雲最初的視覺震撼,楊飛雲如獲至寶地用色彩和素描將書中的作品反覆臨摹很多遍。“從繪畫史角度看,倫勃朗是一個分水嶺,是前人藝術的集大成者,倫勃朗在繪畫上是一個不可企及的高峰,是藝術界的托爾斯泰。而達•芬奇更像文學界中但丁的位置。他們作品的格局和精神境界在潛意識上對我影響較大。”
1978年,楊飛雲考入中央美術學院,開始走上了專業的藝術之路。中央美術學院的很多老師都對楊飛雲産生過影響,他們特別注重繪畫的能力和純正感,不過由於業餘畫了很多年。上學以後,他用了很長時間才改正自己在業餘畫畫時養成的不好的習慣。這是個很痛苦的過程。到了大學三年級分畫室時,楊飛雲更明確地感覺到了自己對文藝復興的異常迷戀,時任油畫係第一工作室主任的靳尚誼老師對他産生了跟本性的影響,靳尚誼強調研究西方傳統,研究繪畫本體的規律,他的古典主義繪畫手法對楊飛雲産生了重要的影響,一直到1986年畫的很多畫,比如《北方姑娘》,都體現了這種影響。
90年代初,楊飛雲從國外回來後的作品更注重表現現實的情景,對現實的一種體驗。這段時間他創作的作品多表現的是現實中的人和場景。2003年搞完個人畫展後,這些種感覺就算告一段落了。期間,還有一段時間,楊飛雲曾試圖把一些中國的傳統元素融入到繪畫中去,這種願望很強烈,但表現得很生硬。後來就逐漸打消了那個念頭。
之後的幾年一直到現在,楊飛雲的創作更重視繪畫的寫意性、繪畫性和抒發性,他的畫更概括了,剔除了原來細緻的描述和製作。“我認為,繪畫到最後,製作的東西應該是越來越少,一些大畫家的晚年都用這種畫法。”他仍然像年輕時候一樣,勤勉的出去畫風景,到鄉下去畫生活中的人。當然這種繪畫的寫意性探索現在還在延續……
藝術銀行對話楊飛雲
Art Bank:您的油畫作品中的各種人物不論是美麗的女孩還是六旬老人都有一種共同的內在氣息——堅定、樸實又不乏靈氣。這種感覺的靈感最初來源於哪?
楊飛雲:這應該是一種天性吧,也和我的經歷有關。可能是因為我從小在農村長大,接觸到的更多的是天然的東西,所以我更注重的是一種天然的氣息。
在審美方面,我更注重東方人的特徵。我畫的女孩中江南女子比較多,含蓄靈秀,不張揚;我畫的男人眼神裏也往往有一點猶豫之類的説不清的東西,這種感覺很觸動人。
Art Bank:繪畫者都會考慮什麼人適合作畫,什麼人不適合,你覺得適合作為你的模特的人應具備哪些特點?
楊:這主要靠一種感覺。有些人,看著就有畫意,就能感受到靈感的氣息,他的造型、神態、感覺,很入畫。無論是青年還是老人,是學者還是民工。有些人長的確實很好看,比如一些模特,但我看著沒有感覺。後天的職業等因素對我影響不大。
Art Bank:選擇這些形象與你的繪畫追求有怎樣的關係?
楊:我希望在畫裏創造一種永恒——能代表中國人本質的典型形象。中國人的內在氣質很鮮明。儘管現在的時代變化很快,但時代的變化只是外在的,改變不了中國人的內質。如果把中國人放在日本人或者南韓人中,還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的。我看重的就是這種東西。
Art Bank:你的畫面都很有質感,你總是將人物表現得非常的厚重,這對於你的表達有怎樣的作用?
楊:我畫的人物往往是沉甸甸有質感的,就是為了表達神性。我很讚賞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我能從畫中感覺到一種可信度和份量感,一種神性的力量。達芬奇的作品《蒙娜麗莎》是神性的,如果在生活中找個伯爵夫人是不可能有那種神性的;米開朗琪羅的作品《大衛》是一個有神性的男青年,那麼在生活中的小夥子身上也是找不到的。但是,畫面中的這兩個人,他們的肌肉、筋脈、骨骼以及動態又是非常真實的。
Art Bank:文藝復興時期繪畫中的質感影響了你?
楊:我更注重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表現出來的美感。不僅是指繪畫的樣式和畫法,而是它內在的美感和精神。那時期的畫都是寫實的,比真實的更有質感。但是,它們表達的內容都是神性的,內裏都有一種超然的力量,以至於後世永遠無法超越。不是技術不可超越,也不是造型強度不可逾越,是後世作品中再沒有那種神性了。我很迷戀文藝復興時期的作品,我希望能用這種古典的手法尋找一種神性的、超然的品質,表達一種純潔、質樸、聖潔、生命的感覺。
Art Bank:文藝復興時期的繪畫,有一種神性的,超然的東西在繪畫裏面,這應當與當時宗教盛行有關係;而當下中國,人們沒有宗教信仰,那麼在你的繪畫中如何表現這種超然性呢?
楊:雖然沒有宗教的信仰,現代人們心目中有最基本的信仰,比如美和善。生活中是存在著美與善的,如果生活中找不到這二者,如果人們心中沒有對美的追求。那我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在普世的真理裏有對美好的追求和善良的動機,比如父母老師對你的期待,朋友對你的情誼,這都是一種神性的體現。我想,在人們的普世價值裏,人性中最珍貴的也還是神性,人們一定還是要追求神性的。
Art Bank:您説繪畫和信仰的力量有關係,能具體談談嗎?
楊:信仰就是人類相信,在自身之外有需要仰望、敬仰和追求的東西。關於信仰有兩種形式,一種是變成宗教徒,一種是內心有堅定的信仰。很多人把信仰看作迷信,這是不對的。人類文明是從信仰開始的,如果沒有信仰,人類的精神會很徬徨。很多有成就,很有力量的人都有信仰。藝術就是來自於信仰。從早期圖騰崇拜,到後來的神廟教堂,再到詩歌音樂舞蹈藝術都是源於一種信仰。人們用心靈和上帝溝通,去追求超然,所有的藝術活動都是為了這個。
Art Bank:在你的畫面中如何去詮釋傳統?你怎樣看待中國傳統?
楊:中國藝術家,血脈中全是中國傳統。當然我們學習借鑒的是西方的畫種,但從內在來看,中國的油畫融不到西方的環境裏,它的內涵、情感、血脈都是中國式的。説到強調中國元素,其實歷史上有些時候只是外化地強調。比如平面畫個線就覺得是東方的。我覺得真正的傳統是內質的,就像中國人拍電影,不必把非把二胡搬上來,也能拍得很中國。中國人畫油畫,不應該強調情節性和社會屬性,應該更多的強調中國人的本色、本質。有些人畫的中國古裝人物,沒有感覺。甚至有些人畫佛頭,一點佛性都沒有。在外在形式上用功夫是沒用的。應該注重內在品質。
Art Bank:在你看來什麼是經典的藝術?
楊:經典就是穿越千百年的時空仍能找到共鳴的作品。原始時代的藝術怎麼能夠穿越時空,讓現代人也覺得它美呢?重要的是它的藝術價值,也就是它的心靈美和生命的價值,這是經典。經典都是經過人類文明積累達到高峰時期的集大成者的大師的作品,是有傳承和沉澱的。沒有一件經典作品,是從平地上創出來的,更不可能是從“我”開始創立的。就像我們今天仍然覺得達芬奇的作品是那麼的美好。貝多芬的《英雄交響曲》仍然能震憾我們的心靈。藝術家要關注的,不僅僅是個人的,還應該是人類的共性,人類普遍可以體驗到的喜努哀樂,好的藝術應該是承前啟後的。既能傳遞好的東西,又能啟發後人有新的發展。能夠放進博物館裏的所在經典作品都具備的特性,就是能在每個人心靈之中産生共鳴。
(文章來源:藝術銀行2010年11-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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