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韓朝專欄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2-04-11 10:33:43 | 出版社: 藝術雜誌

2009年我應《畫語者》東聲兄之邀去瓷都景德鎮畫瓷,這是第三次畫瓷了。

第一次是2006年在河北彭城磁州窯,第二次是2007年在唐山陶瓷研究所,那兩次時間都很短暫,這次也不長,只三四天,就匆匆返京。

記憶裏,這三次感覺是不大一樣的,磁州窯胎質似乎略粗,比較適合概括大氣的畫法,唐山瓷較為細膩,景德鎮瓷也屬於細膩型的,後者從形制到胎質更加多樣,可以挑選的餘地也就大些,不過,那次畫唐山瓷時間特短,很多其他類型的瓷胎我並沒有接觸。

畫瓷是件非常好玩的事兒,當然其中自有挑戰。

從宣紙到瓷胎,從平面到立體,從氤氳到不滲,載體之變對我來説是陌生的。我知道用原有的手法可能會存在些問題,但也不可能逃離原來的全部,我只能部分做出調整,開始琢磨畫在新材料上可能出現的效果。我必須探究新材料的性格,琢磨形式和材料的匹配,如果想畫出好作品的話,必須不斷地實踐。當時我們一撥人同去的有廣君、曉軍二兄,還有先幾天到的建國、劍南、古泥、天行、震生、康文等諸兄,一到作坊,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挑選自己喜歡的器型,躍躍欲試。

問題總是有的,那些平素裏熟知的濃淡乾濕、輕重緩急有些脫韁,釉面光滑,筆墨不易駐留。不像在宣紙上,駕輕就熟。我慢慢找感覺,有了竅門,駕馭之樂便如約而至。墨比線更需要熟悉和熟練,雖説墨在宣紙上的氤氳效果蕩然無存,卻平添幾分沉凝清透之美,這是我始料未及的,看來任何事物都有其好的一面,認識到這些,信心徒增。我做著減法,這與我此前的藝術取向竟然一致。而這次,我必須做減法,材料規定了我,我要把材料之美盡力發揮出來。有些畫法適合在瓷質材料上,傳統中國畫,尤其工筆畫更是如魚得水,勾描能展現瓷質的晶瑩透亮,高古遊絲描、蘭葉描都適合,當然用線條架構的胸中丘壑也在這個範疇,且自由有加,隨器型之變而別有意趣。我雖然不大明晰畫時手法與之燒成後的細微關聯,但相信瓷器那種清澈、澄明、光亮的感覺,與中國畫書寫性的筆情墨趣有著天然的親和關係。

短短三四天,大家盡可能在不同釉質上多作嘗試。釉上、釉下、釉中,還有粉彩,它們有差異,但我現在已記不清,當時曾饒有興趣地聽燒瓷師傅數説如何如何。制瓷確是一門學問,沒有足夠的時間和實踐難窺一二。要知道,從古到今,在景德鎮大大小小的瓷窯裏不知燒制出了多少天價的瓷器。只在宣紙上耕作的畫家,忘記那些制瓷技術上的細節也罷。令人難忘的是,有別於平面的瓷胎生出的種種不同之處,而在這不同裏,最可觀處是因勢利導的快感,根據器型來構思構圖,用筆使墨,布白設色,都圍繞著婉轉的壁面或藏或隱,其中自有“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驚詫和歡喜。我們都説“畫若布弈”,在立體的器型上更需要佈置安排的功力,才能夠盡到面面觀,面面皆可觀。還有一點不得不提及,七八個畫友一起操筆,則增加了一種類似詩文唱和般的雅致和情趣,彼此激蕩,指點山河,品藻人物,賞讀花鳥,或古或今,或中或西,或古今一體,或中西合璧,皆有妙處可言説。當然,瓷窯老闆娘不在時有些葷段子是必備的,而她在時,那些降低了色度的笑話也能活躍現場氣氛。大家在笑聲中畫出自己的清新天地。

待一個個畫好的坯胎被師傅擺放在外屋的某個角落,我心裏開始有種假定和想像,期望著、等待著。在種種觀望中,窯變應該算是其一,這一點,像水墨畫的隨機與不可測,水墨在我的掌握之中了。窯變對我來説卻還神秘莫測,我想像不到它燒成後的效果。那些有經驗的畫瓷高手,定然能夠預知從瓷胎到瓷器的變化,所以,他們在畫的時候就可以有的放矢。數月後,我畫的瓷器擺放到了我的畫室,它們比想像中更加剔透,是高溫和火的功勞?還是有更為縝密的技術作用?我還是懷著好奇。是的,畫瓷需要經驗,需要才智,也需要唱和氛圍,但無論如何,對我而言,那些核心力量定然是對畫面的把握和對氣質的洞察,很大程度上仍取決於平時積累的胸中丘壑。懷著這樣的心理,我願意再次邂逅那光滑的釉面和它的無限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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