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藝術(以下簡稱“庫”):什麼時候開始抽象繪畫創作的?又是基於什麼樣的緣由?
張雪瑞(以下簡稱“張”):從美院畢業以後,我就開始了抽象畫的創作,畢業之前也畫過一些風景的創作。最初畫抽象畫,源於我曾經居住過的一個小區,叫南湖渠西裏。透過房間裏一扇很小的窗戶能看到外面的天空,在不同時間和天氣裏這片天空的色彩會不斷變幻。在某個瞬間,會讓人産生一種心動。或者説,在感情上會有一個情境跟天空相照應。天空的渾然無際的色暈感染了我,使我有一種表達的慾望。在我的畫面中,雖然只是一片滿幅的漸變顏色,但這片顏色卻代表了我的心情和狀態,代表了我在某個瞬間或者時間段裏的“氣色”。
庫:你的畫很容易讓人想起色彩漸變的圖譜,細看又有不同,為什麼選擇這樣的形式來表達?
張:這種逐格漸變的形式是表達這樣一種“氣色”的手段,是將時間上的疊覆和空間上的渾然這兩者統一呈現的方法。如果換作其他的形式,可能無法表達出我想要的意境和效果。它和色譜不同,色譜是用理性的數值來區分顏色,而我的作品則是依賴於感覺,力圖無限接近“混沌”。
庫:畫面的形式最初源於你對天空色彩的觀察,後來的作品是否延續了那個時候的情感,還是已經發生變化?
張:最根本的東西並沒有什麼改變,但是畫面的效果在慢慢地發生變化。現在的作品,色調更加灰、更加微妙一些,並且在繪畫過程的尾聲會出現更多的“偶然”。應該説,作品更加的走向觀念。
庫:你如何在丙烯顏料的快幹特性和微妙的色彩變化之間達到很好的平衡?
張:我會在大的意圖上對顏色做一個限定,從左到右,該怎麼變化,從上到下,又該怎麼變化,然後逐步完成其中的每塊顏色。畫面需要靠感覺去調整,因為它是不可重復的。如果畫完的顏色,你覺得它並不準確,這個時候,你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到最初的畫面,也就再也無法改變這個畫面。我的作品具有“一次性”的特點,所以隨時有失敗的“風險”。
庫:每塊小方格的顏色在變化的時候都可能會出現差別,甚至會出現差錯對嗎?
張:只要在一個有限的範圍之內就好。比如説,一個顏色跟另外一個顏色只是一到兩遍的差別,那就容易控制和改變,如果反覆畫不準,調整四五遍,那畫面的顏色肯定會發悶、發烏,畫面會非常不協調,更達不到我想要的畫面效果。這時候,再去調整它的時候就比較有難度,必須一次調整好,如果調整不好,差不多意味著失敗了。不過,我現在的成功率相對高一些,因為經驗比較豐富了。
庫:用中文數字作為作品的題目,有沒有特別的意義?
張:之所以用中文數字作為作品的題目,主要是強調作品的數量化和勞動性。畫面本身從遠處看,它是很虛的一塊顏色,強調的是一個變化,但製作畫的過程卻是一格一格的手工畫出來的,它實際上是一個數量的概念,這個數量代表著我的勞動,而這種勞動不是簡單的重復,而是“疊覆”。每一個“此在”的色塊,是對上一個“過去”色塊的延續和承接,同時也是否定和顛覆。我要通過這種“疊覆式勞動”建立我自己的一個語言系統。這是一個長期的探討、探索的理論過程,而且勞動本身需要有極大的耐心和毅力。
庫:在你的作品裏,並沒有過多的涉及到哲學思辨的東西。
張:我涉及到的應該是“哲理”。
庫:這樣的繪畫方式是否受到禪宗的影響?
張:我的繪畫並不消解畫面的結果和意義,而是在否定的同時去肯定,在破壞的同時去重建。
庫:哪些藝術家或藝術流派曾經影響過你的藝術創作?
張:喬治亞•奧基弗曾經給我很大的影響,她是一位有著傳奇色彩的美國女性藝術家,我對她的藝術和人格魅力都充滿了興趣。奧基弗不屬於任何一個流派,她有近半個世紀的時光生活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裏。她筆下的那些風景,樹木、天空和花……都做過特別主觀的意象表達。她的畫面有很強的東方神秘色彩,有一種精神性。
庫:你所理解的“東方性”是指?
張:“東方性”是在強調一種“意會”的精神境界,而不是理性的分析。
庫:如何看待自己的女性抽象畫家身份?
張:我希望自己是一個當代藝術家的身份,我在繪畫的同時,還在做裝置、影像等。但是我會強調“女性”的身份,我比較關注當下的女性問題。
庫:你的創作靈感通常來源於什麼?
張:我自己的直覺。
庫:你是否懷疑過自己的創作方向?
張:我覺得一個藝術家一輩子都在懷疑自己,每個階段都在懷疑自己,永遠都要面對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