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波洛克的悲劇(1)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2-03-05 14:34:41 | 出版社: 金城出版社

波洛克出生美國西部俄懷明州,他的父母都是農民,生活自是不很富裕。説來,農家生活雖不富裕,卻也應該有質樸自然的農家樂,而波洛克的家卻沒有嘗到這種農家之樂。因為他母親天性喜歡變化,老是攛掇丈夫換地方,搬家,尋求發達的機會,因此他們不停地搬遷,從一個州搬另一個州。這樣不停地搬家,反弄得家道一天不如一天,他的父親因為生母親的氣寧可獨自到外面謀生,把一個家丟給了老婆去維持。他們家一共有5個男孩,一個女人獨自帶著5個孩子過活,其窘迫可想而知。波洛克在這個家是最小的,生下來有12磅重,是個健康結實的孩子。但自小父親在外謀生,他基本上跟著自己哥哥們長大。他的大哥比他大10歲,從小喜歡畫畫,很有追求,高中時就住校,高中畢業後自己到洛杉磯工作,並且申請進入了洛杉磯的一所不錯的藝術學校,因此他的大哥是他們一家的“秀才”,或者竟可以説是小兄弟們眼中的英雄。波洛克和他最小的哥哥兒時凡被人問起將來要做什麼,他們都回答:要象大哥那樣做個藝術家。可波洛克並不是那種從小就喜歡涂涂畫畫的孩子,他不僅自小沒有顯示出任何繪畫的才華,後來他拿起畫筆,讓人看到的也只是在繪畫上的全無才能。好在他死心眼,認了要做藝術家,就沒頭沒腦一直那麼做下去,屢敗屢戰,不曾改過主意。他無繪畫才能倒還罷了,且在性格上也大有問題,他從小就很不合群,孤獨,不是因為自信,而是因為完全不自信。 在家,最小的孩子往往在能力上不如自己的哥哥們,在學校他不斷留級,則不如其他的學生。他對自我的不肯定、不滿意,似乎伴隨終身。因為要學畫,他在洛杉磯上了一所藝術高中,因為違反校規被停學一年,一年後回到學校跟體育老師起衝突,又被停學……總之他在學校中是個善於惹麻煩的學生,而且畫得一點也不好,實在看不出他會有什麼出息,同學們也覺得他害羞封閉,易受傷害,跟他在一起很不自在。因此他的青少年時期是不受人喜歡,不溫暖,不安定,不滿足的。 他在給他大哥(大哥後來轉到紐約去學藝術了)的信中這麼寫道:“一個人生活中的所謂幸福對我來説是見他媽的鬼,假如我能對我自己和生活看到某種結果,我會去努力的。我腦子裏會旋轉著各種幻想,持續兩個星期,然後就銷聲匿跡了。我讀得越多,想得越多,我就越是覺得事物一片黑暗。” 不過他在洛杉磯的高中時期還是有所收穫——他知道了墨西哥的壁畫。在20世紀20年代墨西哥興起一個壁畫運動,影響波及國際,加州當時曾請墨西哥畫家來畫壁畫。波洛克的大哥放暑假回家,帶波洛克去看過墨西哥壁畫家在洛杉磯畫下的作品。波洛克見了之後就非常喜歡,後來他對墨西哥壁畫一直情有獨鍾,因為墨西哥壁畫中有一種歐洲藝術所沒有的野性甚至暴力,這個特徵很符合他性格,他喜歡顯示出力量的,甚至具有破壞性力量的那類東西。這成為他日後創造自己繪畫風格的源頭之一(另一個源頭是歐洲的超現實主義)。 1929年高中畢業後,他和最小的哥哥到紐約去投奔大哥,開始了從事藝術學習的坎坷之路。他去了一所叫“藝術學生團”的學校註冊當學生。這所學校在紐約頗有名,因為它不照傳統方式辦學:不計學分,不記考勤,不開正規課程,只讓學生自己選擇老師。波洛克隨著他哥哥,選擇了寫實畫家本頓(Thomas Hart Benton,1889—1975)為師。本頓在美國藝術史上是個有名的畫家,是20世紀30年代美國鄉土寫實畫派的代表者,他雖然在巴黎學習過現代派,但很快放棄抽象,回到寫實上來,認為唯有通過寫實才可以擺脫歐洲影響,建立起美國自己的現代繪畫。本頓的這個立場在30年代大行其道,因為那時美國正值經濟大蕭條,全國人民都缺衣少食,藝術也只能配合大眾需求,用寫實來服務於社會,那種為藝術而藝術的抽象探索就顯得奢侈而不合時宜。因而,本頓採取的藝術方向在30年代成為美國藝術的主流,他也因此獲得地位。他在“藝術學生團”的課一般都是在晚上7—10點,一週就去兩次,一到學校,先站在走廊上喊一嗓子:“有誰需要我改畫的?有沒有?”若無人回答,他就打道回府了。

老師本頓對波洛克的評價是:“色彩感不錯,但不是好到出奇。對於解剖和透視,他就很不擅長了。他沒法按步就班地畫素描,怎麼教都不行。”看著他用那樣的粗手指費勁地捏著炭棒寫生,真叫人替他感到吃力。他自己也意識到自己畫不好畫,而且為此痛苦。當時他周圍的同學們恐怕打死也不會相信,這個寡言少語、笨拙粗魯的人以後會成名畫家——哪怕那裏的學生個個都有可能成名了,都不應該輪到他。他和他的大哥完全不同,他大哥是個值得誇耀的好學生(後來在美國大學裏教繪畫為生)而他是功課最差的學生。此外,他這樣一個人走出來,聳著肩,拖著腳,毫無風采,而且性格害羞,寡言,冷漠,看上去還有點兒嚇人。跟他説話他常常會顯得心不在焉,可是突然,他會突然飛快地看人一眼,“好像是要看看他是否是一拳打中了你的鼻梁” 。 在學校裏同學們看見他總是匆匆來匆匆去,臉上佈滿了憤怒的表情。

不過,波洛克性格中絕無邪惡。他從不傷害別人。他從小就對動物非常愛護。跟女性一起,他就會柔和下來,顯得很禮貌安靜。凡是被他愛過的女孩子,對他印象都很不壞。而他的老師本頓雖看出他畫得不好,但同時能看得出他身上有某種非常少見的東西,是其他學生身上沒有的:他身上有一種真實的力量,強度非常大。他的習作就技法看簡直糟糕,但是其中卻有一股掩抑不住的強悍力量。他身上的這些優點被本頓欣賞,他對波洛克一直很照顧,包括他的妻子。於是波洛克和本頓一家産生了非常親切的感情,他們待他像待兒子一樣,他常去他們家,幫他們看小孩,幫他們做家務,而他們則留他在家裏吃飯。在紐約學生團學畫的幾年中,波洛克有很多時間是在本頓家消磨的,他幾乎成為他們家庭的一員,他們一家到夏天的別墅裏度夏,也帶他一起去。他連續去過了三個夏天,那是他生命中最快樂的時候。他和本頓一家在一起時,他是個溫和知禮的年輕人。

然而,到了1935年,本頓卻決定要離開住了二十三年的紐約,移居到自己家鄉堪薩斯州去。他的離開是因為藝術的原因。前面説了,本頓是一個強烈的國家主義者,力主要擺脫歐洲影響,建立美國自己的繪畫藝術。可是他正住在和歐洲交換往來最多的港口城市紐約,那裏有許多熱衷於學習歐洲現代藝術的畫家很反對他的藝術立場。現代主義畫家戴維斯在報紙上攻擊他説,他的國家主義繪畫和法西斯的藝術立場只有一步之遙,他的那些作品在法西斯政權的國家一定是很好推銷的。本頓在紐約這樣的環境中就待得不很愉快了。1935年4月他舉家搬回堪薩斯,繼續堅持他的鄉土主義立場,直到他生命終了。有意思的是,本頓刻意要建立起美國自己的藝術,為之幾乎整整奮鬥了半個世紀。他很勤奮地下農村,去工廠(非常像我們的社會主義現實主義的創作態度和方式),沒有哪個畫家像他走了那麼多地方,去描繪他看到的人和生活。他真心希望用自己的寫實繪畫忠實地反映出美國社會的各個方面。可是通過他的畢生努力,卻根本沒有建立起所謂的美國風格來。誰能想得到,他身邊的這個學生,在寫實方面根本是一塊不可雕的“朽木”,而且,他自己也沒有打算要做成純美國繪畫的建立者,最後,卻做成了他的老師一輩子想做而做不成的事情。波洛克在老師離開後,心情憂鬱,開始酗酒,而且幾次談到要自殺。他當時還不能意識到,老師的離開另有好處,可以讓自己擺脫老師那樣寫實影響的籠罩,那種影響我們不説它好與不好,至少對於他的天性是並不合適的,他必須走出這種籠罩,才能在藝術上有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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