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處女神是阿耳忒彌斯。她是宙斯和勒托的女兒,阿波羅的孿生妹妹。她同時又是月神和獵神,掌管狩獵,照顧婦女分娩,保護少年男女,並且也以貞潔著稱於世。她受到希臘人母性和童貞的雙重膜拜。阿耳忒彌斯的藝術形象,在不同的時期與地域,顯現了不同的個性。黑格爾説,“月神第安娜含有大自然的公共母親的意義,例如愛斐蘇斯的第安娜……她的主要內容是自然、生殖和營養,這也表現在她的外在形式方面,特別是胸膛乳房部分。但是這種特點在希臘女月神阿特米斯身上完全不突出了,她是一個殺動物的獵女,顯出一副青年女子的美麗形象,只是半月形的弓和箭還使人回想到舊女月神色裏尼。”黑格爾:《美學》,第2卷,第216頁。這裡説的第安娜是月神的羅馬名字,愛斐蘇斯在小亞細亞的海邊,歷史上就以月神廟著稱,即前面提到過的埃菲索斯。色裏尼即塞勒涅,她是傳説中的月神,也有人認為阿耳忒彌斯就是她。黑格爾還説,阿耳忒彌斯的“主要的性格特徵是少女的貞潔所表現的堅強的獨立性。她愛打獵,一般不是一個沉思的少女,而是一個嚴峻的專術向外發展的少女。”黑格爾:《美學》,第2卷,第236頁。這種為了貞潔所表現出來的嚴峻,有時竟達到殘忍的地步。在神話中有這樣兩個故事:一次,獵人阿克特翁偷看了她沐浴,惱怒之中,女神把他變成了一頭鹿,而且讓他自己的獵狗把他撕成碎塊吃掉。又一次,英俊的獵人俄里翁因與厄俄斯相愛,也被阿耳忒彌斯用箭射死。這類傳説與雅典娜是同一個類型的。在希臘雕刻中,阿耳忒彌斯也是一直採用著衣表現的。前面提到,巴底隆神廟東山墻的飾帶浮雕上,那參加慶典的奧林匹斯十二山神中,就有阿耳忒彌斯。她側坐著,頭上扎著頭巾,身上穿著輕柔的衣裳。由於衣著寬鬆,衣領從左邊滑下,露出了肩部,所以左手自然地在左肩上輕輕地拎著衣領,表現出了一種嚴肅而嫻靜的神態。在巴黎盧浮宮還藏有一尊《凡爾賽的阿耳忒彌斯》,可能是希臘化時期的摹品。表現女神正在打獵的情景。她身穿短上衣,沒有領子和袖子,但圍著很寬的腰帶。下身穿著短裙,露出膝部。背上背著箭筒,右手正在取箭,而左手則扶著一頭正跟著她奔跑的小鹿的角。這頭小鹿,也許就是那位即將碎屍萬段的阿克特翁。整個人物從衣著到動作都顯得活潑,富於青春的朝氣,如黑格爾所説的“一副青年女子美麗形象”。 雅典娜、阿耳忒彌斯等處女神的存在,一方面,是對她們智勇雙全、精於狩獵和生産的歌頌,反映了婦女在更古老的年代所曾經有過的顯赫歷史。另一方面,是對她們貞潔的崇奉,尤其是對她們為了保護自己的貞潔而不惜施以殘忍手段的描繪,正包含了上述摩爾根所説的防範前代對偶婚返復的意識。這些都從女性的一面反映出了進入文明以後男性對女性的奴役和佔有,對這種私有慾念的抗爭,導致了對處女貞操的讚頌和對女性羞恥的保護的倫理觀念。這種處女神,代表了節制、謹慎和守法精神;昭示了慾望溢出理性所産生的後果。這是一種約定俗成的法規。實質上,這是對自己財産的保護和對獲得更多財産企求的一種心理反應。即便是到了古典盛期,女人,還只能是生兒育女的女人。儘管沒有受到虐待;儘管有一定範圍的自由。然而,她們完全過著一種幽閉式的生活,幾乎完全被剝奪了與異性交往的權利。其結果,養成了少女的一種極度的羞怯心,甚至矯作貞淑。“希臘人以子女的生育為婚姻的必要條件,並且強制地認為生育子女乃係女子對於神、對於國家、對於祖先的責任;一直到最後的時期,至少,他們對婚姻沒有賦予更高的觀念,強烈的愛情也不是結婚的經常原因;縱令他們存在有愛情的話,也不過出自情慾;夫婦之間除掉性慾以外,不知有所謂其他的東西……子女的生育,都無不認為是結婚的主要目的……對於妻子的不貞,處理極為嚴酷;可以想像處在這樣嚴格和外人相隔離的生活之下的女子,一般地可以防止其逾閒蕩檢,然而,女子卻時常找得到方法來欺騙她們的丈夫;法律對於貞操則課以極不平等的義務,因為丈夫對於妻室,得要求其嚴格地保持貞操,如有任何不貞,則嚴厲處理,但是,丈夫卻可以與藝妓們交往,這種行為雖不是嚴格地認為正當,可是,也沒有什麼公開的非難,更説不上認為與婚姻權利有什麼破壞了。”摩爾根:《古代社會》,第551頁。社會生活中對女性貞操的讚頌和對婦女羞恥的保護,反映在藝術中就是對女神的崇奉和對女性裸體的禁避與限制。女神,就應該是這種莊嚴的,甚至是冷峻的女神。這時候,女人與女神走了兩個極端,前者是泄欲的工具,後者是禁欲的象徵,她們從隱蔽的和公開的兩個側面,構成了人們完整的雙重性心態。人類原始的性的慾念受到了極大的壓抑。這種對女性裸體的禁避,正是人類卑劣的貪慾對抗激化達到一定程度後,人們相互妥協的結果。這是特定歷史階段的一種平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