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妮基對我示意,然後我們一同離開房間,去為産婆和女孩們準備麵包和熏鯡魚。“從現在起我們要開始準備慶生宴,”我們在擺放食物的時候,坦妮基提到,“年輕太太喜歡鋪張,我們又會像往常一樣忙昏頭。”
慶生宴是我在這間屋子裏所目睹的最豪華的慶祝活動。我們有十天來準備,十天來打掃和做菜。瑪莉亞·辛雇了兩個女孩一個星期,要她們幫坦妮基準備食物,幫我打掃。分配給我的女孩腦筋遲鈍,但只要我確確實實告訴她做什麼,同時盯緊她,她做得也還不錯。第一天我們清洗所有宴會需要的桌布及餐巾,無論它們幹不乾淨,還有屋子裏所有的衣物——襯衫、長袍、胸衣、領巾、手帕、帽子、圍裙。隔天是洗床單。接著我們清洗所有的茶壺、玻璃杯、陶盤、水罐、銅鍋、平底鍋、鐵烤架,以及烤肉叉、湯匙、長柄勺,還有特地向鄰居借來開宴會的器皿。我們擦亮銅器、黃銅器以及銀器,還拆下窗簾把它們拿到外面抖乾淨,然後拍打每一張墊子和地毯。我們擦亮床緣的木頭、櫥櫃、桌椅、窗臺,直到每件東西都泛出光澤。
一切都打掃完後,我的雙手乾裂而流血。
一切都乾淨得合乎宴會的要求。
瑪莉亞·辛特別訂了羊肉、小牛肉、牛舌頭、一隻全豬,還有野兔、雉雞、閹雞和牡蠣、龍蝦、魚子醬以及鯡魚,她還訂了甜酒和最上等的麥酒,她還向麵包師傅訂了特別烘焙的甜點蛋糕。
當我把瑪莉亞·辛的肉品清單交給彼特老爹時,他摩擦著雙手。“也就是説,又多一張嘴要喂了,”他大聲宣告,“我們更有生意啦!”
一塊塊圓形的乾酪和包著一層紅蠟的黃乳酪送來了,接著是朝鮮薊、橘子、檸檬、葡萄和梅子,還有杏仁和榛果。甚至還有個鳳梨,那是瑪莉亞·辛一位富有的表親送來的禮物。我以前從沒見過鳳梨,然而它粗糙多刺的外皮也吸引不了我。不過反正也輪不到我吃,其他的食物也是一樣,除非偶爾坦妮基給我們偷偷嘗幾口。她給我一小撮魚子醬,讓我嘗嘗奢華的味道,我雖然嘴裏説好吃,但其實不太喜歡。我還試了一點甜酒,酒裏添加了肉桂的辛香,非常好喝。
額外的泥炭和木材堆在後院,還有向鄰居借來的鏟子。後院裏還放著一桶桶麥酒,送來的全豬也在那裏烤。瑪莉亞·辛雇了一個小男孩來看火,因為一旦我們開始烤豬,火就必須燒整個晚上。
在整個準備的過程中,卡薩琳娜始終待在床上照顧法蘭西斯,由奶媽來服侍,像只安詳的天鵝。然而,她也像只天鵝一樣有著長頸和尖喙,我小心地與她保持距離。
“她希望屋子裏每天都可以像這樣。”坦妮基咕噥著,她正在燉野兔肉,我在她旁邊煮開水準備洗窗戶。“她要她周圍每一樣東西看起來都很有排場。我們的床罩女王!”我和她一起笑成一團,雖然我明白我不應該鼓勵她嘲諷女主人,不過她這麼做時,我依然覺得很開心。
他刻意避開整個準備的過程,不是鎖在他的畫室裏,就是躲到公會去。我只見過他一次,在宴會前三天,我和雇來的女孩正在廚房擦燭臺時,莉莎白進來找我。“賣肉的來找你,”她説,“在大門外。”
我丟下抹布,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然後跟著她走進長廊。我知道來的是兒子,他從沒見過我在天主教區的樣子。至少此時我的臉沒有像平常一樣,因為整天披掛冒著蒸汽的衣服而燙得粗糙通紅。
小彼特把一輛拖車停在屋外,拖車裏載滿了瑪莉亞·辛訂購的肉品。女孩們紛紛朝裏面好奇地張望,只有可妮莉亞看著別處。當我來到門口時,彼特對我微微一笑,我保持冷靜,沒有臉紅。可妮莉亞正在觀察我們。
不只有她,我感覺他出現在我身後——他在我之後走進長廊。我轉頭看他,然後知道他看見了彼特的微笑,以及彼特眼裏的期待。
他把他的灰眼珠轉向我,它們冷冷的沒有感情。我覺得一陣暈眩,仿佛從地上站起來時起身太猛。我回過身去,彼特臉上的微笑有點黯淡下去,他看出了我的暈眩。
我覺得被夾在兩個男人中間。這種感覺不是很愉快。
我站到一旁,讓我主人通過,他沒有多説什麼,也沒有多看一眼,徑自轉進馬倫港。我和彼特沉默地望著他走遠。
“這是你訂的東西,”然後,彼特説,“你要我放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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