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

屍骨已焚説宗師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0-08-27 09:41:39 | 出版社: 團結出版社

(四)童心與任性

在那極“左”思潮氾濫的年代,李可染有一次無限感慨地對我説:到處見不到林風眠的作品,偶然發現在一本小朋友的刊物上印了一幅林老師的畫。我聽了先是同他感到同樣的苦澀,但一轉念,其實作品倒是找到了最理想的發表對象,童心對童心。林風眠的作品流露著一片童心,有心人雖意識到作者內心深深隱藏的哀愁,而畫面上洋溢著天真爛漫,與兒童畫相臨。兒童畫不失天真,是普及美育教學最基本的陣地,應多多誘發孩子們的美感,以比賽等方式予以適當的鼓動,促進了美術教學的發展。但過分鼓吹兒童明星不切實際,違反了藝術成長的規律,有幾個被捧上天的“天才”兒童後來真的成了偉大的藝術家?幾乎一個也沒有。過早接受技藝的訓練不一定是優勢,繪畫藝術,技藝從屬於思想感情,技藝遲早都可學到手,而感情素質的高低決定作者成就的高低,傑出的藝術家太少了,都緣于:大人者漸失其赤子之心。林風眠愛畫林間小鳥,成群小鳥都縮成墨色團團或灰色團團滿布畫面,像孩子作畫,畫得多多的,滿滿的,淋漓盡致。小鳥都靜靜地乖乖地躲在葉叢或花叢中,橢圓狀的花葉與團狀的鳥之體形配合和諧,相親相吻。枒杈橫斜,將鳥群與花葉統統織入緊湊的構圖,予人視覺形象的最大滿足感。從孩子的天真,愛鳥的童心,林風眠進入形式結構的推敲與經營,但其經營與推敲之苦心,竭力不讓外人知曉,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仿佛只是任性塗抹,作者於此嘔盡心血。

(五)風格形成的軌跡

林風眠少年時代跟祖父打石碑,跟父親學描繪,青年時代在法國學雕刻、學院派及現代派油畫、鑽研中國傳統和民間藝術,他涉足於古、今、中、外。在杭州藝專時期,他主要作斑斕的油畫,同時作舒展流暢的水墨。那時林風眠的油畫色彩厚重,筆觸寬闊,以此區別於拘謹寫實的作風,形成自己的面貌。但,雖也融進或多或少東方情味,仍未與西方印象派之後的野獸派、表現派等等拉開太大的距離。至於水墨,追求濕漉漉的暈染與線條穿插,構圖處理仍未完全衝破傳統程式的局限性。西方的油畫與傳統水墨間尚存在著鴻溝,作者努力在跨越這鴻溝。

1937年日軍威逼杭州,林風眠偕杭校師生輾轉到內地,從此跌入人民大眾的底層,深深感受國破家亡的苦難。生活劇變,人生劇變,藝術開始質變。林風眠不再是國立藝術專科學校的校長,作為一個孤獨寂寞的貧窮畫家,他揮寫殘山剩水、逆水行舟、人民的掙扎、永遠離不開背簍的勞動婦女……。在杭州時作水墨,似乎只是油畫之餘的遣興,如今在物質條件困難的重慶,無法再作油畫,便大量作水墨、墨彩,墨彩成了主要的、唯一的創作手段,於是將油畫所能表達的情懷通通融入墨彩的內涵中去。許多現代西方畫家早已不滿足於油畫的厚重感與堅實感,塞尚晚期就已用輕快筆調和稀薄的色層追求鬆動的效果,往往連布都沒有涂滿。馬蒂斯、丟非、鬱脫利羅……均力圖擺脫沉重的、粘糊糊的油色與粗麻布的累贅,鍾情于流暢的自由奔放的情趣,日本畫、波斯畫對他們顯得是新穎的表現手法了。常與泥塑石雕相伴的油畫愛上了新的情人——輕音樂。林風眠接來他們的新歡,將之嫁到水墨之鄉,成功地創出了他們所追求的節奏感和東方韻律感相拍合的新品種,而他自己卻謙遜地説:我是炒雜菜的。他用線有時如舞綢、如裂帛、如急雨,有時又極盡纏綿。當然也有只偏愛屋漏痕的人們看不慣林風眠爽利的線條。舞蹈的美感須練,歌唱的美聲須練,林風眠畫中的形、線、結構之美也靠練。李可染説林先生畫馬,用幾條線表現的馬,有一天最多畫了90幅。林風眠的墨彩荷負了超載分量,也因之催生了全新的表現面貌,無論從西方向東方看,從東方向西方看,都可看到獨立存在的林風眠。風格之形成如大樹參天,令人仰望,而其根卻盤踞在廣大人民的腳下。其時林風眠住在重慶南岸一家工廠倉庫一角的小屋裏,在公共食堂買飯,來了朋友自己加煮一小鍋豆腐作為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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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看人 第四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