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具有現實主義時代特徵的中國當代藝術也經歷了自身的嬗變,從早年被西方認知的“玩世現實主義”波普藝術發展到現在呈現出更為多元的面貌,其中飽含了複雜的蛻變過程。在很長時間裏面中國藝術是在一個統一的意識形態下成長的,當然這種統一歷史形態有它的特點,比如説,藝術和政治的關係很近,藝術和集體主義觀念很接近,但是在改革開放之後這種情況就有了根本的改變,這也是中國藝術在改革開放以來一個非常重要的特徵,他們自己觀察現實,表達對現實的感受,既高度的自由又高度的個人化。當代中國藝術的現實主義發展植根于社會歷史的變遷,這種社會歷史不僅僅是一個線性的進步,而是多元的現實主義相互並行又相互滲透的發展過程。現實主義藝術傾向反映在它的多重性上,很多藝術家解構了藝術曾經作為意識形態宣傳工具的歷史,又重構了社會現實主義的形式語言。進入21世紀的中國藝術,正在與中國社會進一步向世界開放、經濟快速發展的整體狀況一樣,呈現出活躍的生機。20世紀80年代成長起來的藝術家生活的時代正好是中國改革開放的時代,與此同時,西方的藝術和學術史對他們也不再遙不可及,他們中許多人對現代藝術的形式有著天生的敏感和興趣,他們試圖從形式的革命入手求得觀念的更新。但是,他們畢竟處在一個變革的時代和充滿社會矛盾的現實中,最能直接表達他們感受的還是現實自身以及形式上的現實主義傳統。當然,與上輩藝術家不同的是,在他們所表達的現實後面,隱含著一種新的現實態度。這幾年中國社會發展中,年輕的藝術家們有了更為豐富和自由的創作理由和方式。反映真實和當下的現實問題,逐漸成為更為年輕一代藝術家創作的方向和趨勢。很多藝術家從真實變化急劇的現實世界出逃,尋找一種新的想像性世界的再現,這種想像正是很長時間以來存在的原始和超現代相互混生的日常經驗。改革開放以來,“都市本土化”作為中國改革開放以後最大的現實特徵,讓人與人之間的情感交流以及個人慾望轉換成喜劇、電腦遊戲或者機械的因特網上的象徵性圖像,因此,“現實”這個概念又包括了“虛擬現實”這個世界。如毛旭輝、許仲敏、于凡、張琪凱、茹小凡的作品正是在表達都市化消解了熟悉與陌生。具象與虛擬的現實在他們眼裏是一樣,他們創造了一種可以成為虛擬現實的圖像。而這種圖像交織著藝術家對於物質世界的敏感與慾望、對於生活的理想與夢幻,還摻雜著一種嚮往都市與逃離都市的複雜意緒。這種新型的“都市性”也是中國都市化進程的一個重要表徵。顯然,都市化在今天已成為中國社會變革、變化與發展的最顯著特徵,它不僅帶來城市景觀和視覺空間的變化,同時,還深刻的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方式和相互關係,影響了人的情感和感覺,自然藝術家成為這種變化最初的觀察者和最癡迷的記錄者。申玲、祁志龍、馬嬿泠正是通過對現實都市生活的關注和都市化生活的體驗、理解來描繪自身對生活的體驗和回憶。在全球化的形勢下,特別是在消費社會的背景下,作為年輕一代的藝術家,申玲、祁志龍、馬嬿泠敏感於世界的變化和生活現實的豐富性,在他們的作品中,表達了個人與社會、自我與他人、本人與世界複雜的關係,他們的精神世界具有一種與現實生活一樣變化多端的飄浮感與遊移性。這可以視為資訊時代和都市化進程中視覺藝術新的文化屬性。都市化給中國帶來了無限的可能,同時也加劇了社會現實的混雜性。另外,可以説極少數的70後、80後能夠深刻的理解中國傳統文化,他們所了解的只是文化的碎片,無法連接。但是這種文化的斷層性又給了藝術家們創作的後現代語境。李繼開的作品中語言的零散性,觀念的模糊感似乎更為準確的表達了中國的社會現實。因此在很多藝術作品中,諸如在李繼開、馬丹的作品中我們能夠看到多種材料混雜,傳統的語言和新媒體材料混生的情景。同樣的,都市化在意識形態和道德判斷上,也使得發展中的中國人民面臨著巨大的改變。年輕的藝術家們並不喜歡批判現實,只是反映它們,或許這也是這一代藝術家和上一代藝術家的不同之處,他們沒有明確的政治傾向,不輕易對社會現實進行批判,而是通過對自身生活的描繪和表達來提示社會問題,可以説,他們的現實主義是更為徹底的,卻又是將物欲理想化的。在語言上,這一代藝術家對自我心理情感的表達和對未知世界的探求,使得他們的作品往往具有一種超現實感和陌生化效果。他們敏感的內心世界在作品中表現為一種多變的、浮動的形態,也具有與現實世界在視覺上的關聯。年輕一代的藝術家們很難形成某種藝術流派,因為他們相對獨立和享受孤獨,但這種狀態從某種程度上來説更有利於藝術家對藝術本體進行較為深入和透徹地探求。如何通過藝術作品傳達複合型的現實特徵,藝術家們遇到了新的問題。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中國本土的批評家、策展人和學術界都在討論,中國當代藝術如何回歸本真,找到自身的文化邏輯。在現實主義的範疇裏,如何準確表達複雜的現實語境,使得自己的作品具有中國特殊的文化屬性,是優秀的藝術家們長期研究的課題。在此次展覽中,尋找中國文化屬性回歸與現實主義並行是參展藝術家創作作品的統一屬性。當然,強調中國自身的文化邏輯,並不是簡單的模倣宋体畫,也不是照搬中國傳統山水的技法,為了反駁波普意識形態,簡單挪用中國傳統古典繪畫技法的藝術創作,這種以此標榜藝術創作回歸本土,但卻又難免走入文化符號化的悖論之中。如何繼承傳統的文化精神再一次成為了中國年輕一代藝術家們所需要研究和實踐的課題,也成為藝術家們借助作品反映時代特徵的表達方式。而具有傳統文人精神意識的藝術家不斷追尋中國文化屬性的回歸,同時表現複雜多變的社會現實,使得他們的作品呈現出具有安靜爆發力的特徵,與所謂點子化的後殖民主義觀念性藝術作品大相徑庭。在藝術方法上,他們更願意真誠的使用“手藝”來創作作品;在觀念上,也只願表達他們所能觀察到、感覺到的真實自我和現實,體現出新一代知識分子藝術家們的社會責任感和洞察力。這種看似安靜和靜止的能量可以寫照多重化的現實世界,也能映射優秀藝術家文人化敏感的內心,成為一種新型的藝術表徵。如同石油和各種為社會發展輸送能量的媒介一樣,文化藝術無疑將成為新世代的新型抽象能源,為新一代社會的發展發電輸能,而作品具有全新價值建構的中國新文人藝術家則更具備將這種能量傳達給公眾的責任和能力。“靜能”源於靜態卻超然于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