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把你的嘴閉上•關於盒子

2009年2月北京 王非

男男女女充塞著盒子，如同打包的聖餐。 這盒子準確地説更像封閉的三維。 人本來就活在盒子裏——一個無限焦慮的虛空——一個有限墮落的肉體。人類的居所是一件可見的實存的不斷修飾的漂亮的外衣，它將我與他以生命寄存的方式割裂成文明史的擬像；城市成了聖與魔、善與惡、上與下、白與黑的生物場，從此人便離開了世界而又製造一個世界——一個身體永遠爛在此處的世界。 人在盒子裏排泄仍需要大地的供養，如同籠子裏的猴子需要我們的食物一樣，當上帝的血液不再成為美酒時，當我們的視野不再穿透墻壁時，我們就像猴子一樣在唏噓遊戲中不斷地咬撕著對方或者強姦，這種強姦甚至不帶任何慾望也從來不知罪惡。人是猴子歷史生活的藝術，並以失去作為人的根本日夜吞噬著僅存的靈魂——“死在”身體之前。 屋裏的株花總是焦黃著葉邊，花農培植的恩澤和賞者的變態使它永遠失去了自由與理想。

曠野和森林的自然人，把文明人稱為“方腦袋”，因為文明人總是自信或自卑的機械與愚蠢，總把圓的“他”變成方的生活，他們像魚一樣在圓形容器裏害怕得迷失了方向。人一生註定要迷失自己，因為人的心想擁有世界。 方盒子就佇立在地平線上，人和蟑螂、老鼠、糞便都混雜在裏面，它們是殼的生物，殼是它們文化。如果人能夠理解方形的意義，將自已的結構完善成亞裏士多德式的“正方的肉體”，那將是生命的高傲。

人試圖借助這盒子締造方形的夢，以證實自由意志的強大，而這自由強大呈現的恰是世界對孤獨和意義的消解。人總會死，甚至連死亡也要裝進盒子裏。在生命界，只有人的死亡是被包裝的，死亡希望將活的世界一塊帶走。每一次死亡將是對世界的一次毀滅。

在希區柯克《後窗》中，我們看到了方形大院：一面“墻的生活”對另一面“墻的生活”的窺見，這種窺見是對群落結構生活的好奇與質問以及盒子狀態下人們之間的陌生與疏離。盒子般的居所成就了萊布尼茨的單子，而所有單子都沉默著；更大的意義在於自我的幸福是在他人的注目下衍生的。盒子最終的意義和作用如同帶有密碼的箱子，主人卻忘了密碼，只有他人的密碼，精彩才能從箱子裏飛出……

我的全部熱情瘋狂在思想的路程上，除此之外，別無生機。

這個龐大的體積從大地中凸起

或從天上墜落

在它的身體中熟睡著日夜

這是一個被封閉的單純的夢和駭世景觀

它給了視野的極度

它在燃燒的風之外

又在冰冷的死之內 ……

花開此處之六 50CMx60CM 2011 紙本水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