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的尺度——《中國當代·水墨關懷》名家邀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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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中國 | 時間: 2009-09-08 18:29:54 | 文章來源: 藝術中國

下面是我們在栗憲庭家中進行的關於《自由的尺度》展覽的一次談話錄。

時間:2009年7月13日

地點:北京宋莊栗憲庭家中

人物:栗憲庭、賈廷峰、王秋人、老圃、關之明、郭艷

郭艷:栗老師您好!前天我和老圃、王秋人在一起聊過了。老圃老師提出“自由的尺度”這個題目,我們一致贊同。我們提出這個觀點是針對什麼呢?是針對西方現代、後現代的文化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衝擊和壓迫。西方現代藝術歸納起來就是“自由”這兩個字,沒有任何約束,所有框架都要被解構掉,沒有大師,沒有傳統,沒有專家,人人都是藝術家。實際上我們就是針對這個提出我們的觀點,我們認為藝術家應該在相對的自由下進行他的藝術活動。

栗憲庭:其實什麼都是有限制的,西方當代藝術有個特別重要的限制就是必須“創新”,你可以隨便怎麼玩,但是你這個東西必須別人沒有弄過,這個限制挺恐怖的。

郭艷:那麼您認為我們在這個金融危機的背景下提出這個觀點是否合適?或者我們的方向是否正確?

栗憲庭:我從八十年代後期就一直在強調這個觀點,很多人不是太注意,不是太理解我説的是啥。這些年我也一直在講,中國的藝術實際上跟書法是有關係的,就是法度和自由之間的關係。你寫書法時,一撇就是一撇,一捺就是一捺,“人”就是這樣寫的,只不過我寫的“人”和你寫的“人”撇捺用的力道不一樣。在自由和法度之間有一個度,這個度在什麼地方每個人都是不同的,我一直講這個法度是被懸置的,在中國藝術裏面法度這個東西是被懸置起來的。有些人可以一輩子畫蘭花或者梅花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的心情、我的人生和我的筆墨。中國強調的中庸實際上不是指中間狀的,是指如何平衡大的法度和個人的自由。傳統的審美觀念和基本的人文精神其實對於水墨就是一個限制,這個限制早就已經被設定了。我們是要在這個大的被設定的框架下追求我們的自由。我們的自由不是像當代藝術那樣我愛玩什麼玩什麼,我們有我們的遊戲規則。

老 圃:我們不是重復舊的遊戲,是創立新的遊戲,同時建立新的遊戲規則。

賈廷峰:我有一個問題,那些畫老虎畫牡丹的畫家會説怎麼理解你的就是新,我的就是舊呢?彼此的區別在那裏呢?

老 圃:我們沒有必要去辨別誰新誰舊,但是他要納入我們的遊戲,對不起就要按照我們的遊戲規則玩。符合你就進來,不符合你就退出,就這麼簡單。

郭艷:那這個遊戲規則的標準是什麼?不好界定。

老 圃:遊戲規則是必須用中國的毛筆。必須用宣紙,包括皮紙、絹、元書紙。然後必須用中國的墨,必須用中國的硯,必須研墨,必須用中國國畫的顏料。

賈廷峰:這些不是最關鍵的。筆墨當隨時代,要有靈魂,必須體現出當下的人文關懷的精神。

老 圃:還有必須體現中國文化精神。

王秋人:你們説的這兩點一個是材料上的,一個是精神上的,落實到具體怎樣判斷的一個標準,就是你必須在規則和尺度裏有你自己獨特的繪畫語言,這個是判斷你能不能進來的一個標準。

老 圃:所謂“中國當代”就是你必須關注當下中國的若干個問題,就是人類生活的若干個問題。就是説你是一個現代人你不能穿著古人的衣服,吟著古人的詩句,拿著古人的腔調,這個不行。

郭艷:那是作秀。我覺得原創性也是一個標準。

老 圃:我們這次活動,重要的是提出一個觀念,我們試圖建立和標榜一種本土文化觀念,標示一個中國人自己認可的當代而非西洋影子下的當代。其實,可能有許多有志同仁已經在這樣做了,但在當下提出這個觀念是有現實意義的。

郭艷:這個展覽我們的題目是《自由的尺度》,請賈先生談一談想法。

賈廷峰:真正意義上的自由是不存在的,“自由的尺度”就是説規則和尺度是我們民族原本就具有的,我們與生俱來就有的,文化基因裏的東西。我認為人自從成為人以來,想完全顛覆過去的習性是不可能的。人生活的環境是固有的,包括我們現在的社會制度、社會環境,是現狀,你無法改變。我們中華民族有五千年的文化,這裡面有很沉厚的積澱,當然也有很多惡習的東西,都是並存的。我們想全部顛覆過去,開闢一個所謂的當代,我認為從理論上也站不住,從人性上也站不住。我們人都有人性,有共通的東西。我們中國的藝術家有中國的人文情懷,這是割捨不了。沒有傳承我認為中華文明談不上發展。首先是傳承,要了解祖先好的東西和糟粕垃圾才知道取捨。發展與創新更為重要。所以我希望我推廣的是有文化傳承並具有原創的當代水墨。

關之明:栗先生我想問一個問題,在全球化的時代,中國水墨畫如何能夠抗衡于西方文化。

栗憲庭:不存在説中國水墨畫適合不適合國際,怎麼去對抗國際,不要去考慮這個問題。在全球化沒有來臨之前,山這邊是這個國家,山那邊是那個國家,人家就沒有生活嗎?為什麼這個通路被打開以後我們就一定要考慮別人怎麼看我們,根本不要考慮。你現在想想西方那些大的媒體,説的國際什麼,世界什麼,主要指歐美。如果説哪個國家火了,中國最近火了説一下中國。實際上那麼多國家,什麼叫國際?每個人的眼界都是有限的。我們只是玩我們自己的,我覺得藝術就是玩自己的遊戲。不把他的標準當做衡定我們的標準。我覺得水墨畫西方就是不懂。你以為那些專家懂?其實不懂。他不可能真的懂或者理解另外一種文化。儘管他們有漢學家試圖來理解這個文化。水墨畫作為中國藝術的普遍的一種形式,它的背後是文化、政治、經濟、意識形態在支撐著。

關之明:但是還是存在中國的傳統藝術和當代水墨的發展問題,中國畫怎麼發展?題材上怎麼變化?技術上如何完善?很多問題現在困擾著中國畫家。

栗憲庭:怎樣發展水墨畫? “五四”以後就討論這個問題。徐悲鴻引進了西方那一套,他完全按照西方的方法畫國畫,他甚至拒絕用中國畫這個詞,叫彩墨畫。到了80年代,水墨畫界對徐悲鴻這一段歷史實際上是不滿意了。之後新文人畫起來了,新文人畫就是拋棄了徐悲鴻提倡的用西方的寫實主義來改造中國畫的這種努力。中國畫提倡的“功夫在畫外”,不是畫竹子就要像竹子,而是畫我內心裏的意象。西方一直到了十九世紀末期突然才明白這個道理,但中國已經走了那麼多年了。西方文化一開始是古希臘這一個歷史階段,到了中世紀基督教統治階段一下子就把過去的歷史給割斷了。西方從文藝復興開始復興古希臘、古羅馬的傳統,是為了反對中世紀這段歷史。那麼文藝復興從十二世紀到十九世紀寫實主義達到高峰以後,突然它又把這段歷史給拋棄掉,搞現代主義。到了上世紀六十年代以後,它認為這個東西也不行了,開始搞當代藝術。西方美術史一段一段地,不斷地重新解釋什麼是藝術。一個新的藝術觀念的誕生必須要有新的語言方式,西方美術史就是這樣擺在那裏。中國不是這樣的,中國魏晉時期書法就成熟了,一千多年就沒有發生變化。但不能説我們不像他們那樣不斷地否定,不斷地創新就沒有新的藝術。我們是在每個時代,法度和個體之間不停地找到新的東西。從元四家到石濤、八大,每個人都有不同地建構。我們變化得非常細膩。我在圓明園認識劉彥時,他説中國畫看起來全部都一樣啊,沒什麼看頭。過了有一、二十年劉彥對我説,老栗我真的錯了,中國畫越看越有味道,真懂了。就是説時代不一樣了,你説傳統是什麼,是宋代的,還是元代的、清代的?文化背後的東西我們可以繼承,筆墨的東西其實每人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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