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中國:我是《藝術中國》的記者,想請您談一談您的學習和藝術經歷。
韋嘉:好的,簡單介紹一下我的經歷。我是95年的時候,從四川美院附中畢業,在大學考上中央美院版畫係,四年版畫係畢業以後,99年的時候,我回到了四川美院版畫係教書,一直到現在。
其實,職不職業畫家我覺得倒不是太重要,我為什麼當時選擇老師這個行業呢?我覺得,第一當老師這個行業相對比較穩定,而且這個穩定背後給我提供了一個大的環境,而且我也有足夠的時間來完成一些我的想法,所以當時我畢業的時候,選擇了能夠回到四川美術學院。畢竟可能也是因為我是那裏附中畢業的,對那個地方我是熟悉並且有感情的,所以畢業以後我就回到了重慶。
這個具體的誘惑,剛從學生開始,可能有這樣的情況,因為不是説誰一開始畫畫都能開始賣畫,都能夠通過賣畫的方式來養活自己,可能要找到一個良性的方式,起碼解決你的生活問題,然後才能更好地從事繪畫。我相信每個畫畫的人,尤其是早期的時候,可能面臨一些做活、教學生等等,雖然我也曾經教過學生,但是我覺得這种經歷是很小很小的一個插曲,而且每年可能就集中在一個很短暫的時間裏完成。但是別的一些所謂的誘惑,我覺得其實也不是叫做誘惑,包括自己對自己的一些否定和迷惘。首先,我肯定一直在問這個問題,我自己是否適合做這個行業,我們能不能做得不錯,達到我自己的預期,就是説你可能隨時在這上面徘徊。但是,至少回過頭來看,每一步遇到這樣一種問題的時候,我都能夠儘量地對我手上的東西影響最少的情況下,把這種思想問題解決好,從而讓我能夠堅持地去畫畫。走到了今天,當然現在看來好像很順,但是這個順其實是因為我沒有太大的變化,沒有太大的跳躍性的落差,不是今天干這個,明天干那個,一直在畫畫,一直堅持做這件事,包括畢業之後,在大學畢業創作做石板,畢業以後,頭幾年也一直做石板,一直到最近幾年才做一些架上的…
畫畫對於我們來講,到底是什麼,其實我也很難説清楚這個概念,或者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是至少我覺得,我只會幹這個,別的真的不太有這樣的能力,也不太有這樣的自信。
藝術中國:做為連獲三次版畫展金獎得主,你在版畫領域可以説取得了巨大成就,為什麼後來轉向了架上丙稀繪畫?
韋嘉:首先我想説的是,得金獎這個東西,其實是一個意外,其實你做作品的時候,你不可能想到,我這個作品在多少年以後,會在什麼樣的展覽上得到什麼金獎。但是這個轉型,其實我想了很多年的時間,這個初衷實際上很多年以前就埋下了,我上大學的時候就很喜歡畫油畫,我課餘時間都在畫油畫,那個時候感興趣的是一些古典的,包括倫勃朗,也包括後期的一些印象派,我課下做了很多這樣的嘗試。但是,畢業以後,我就曾經以為我可以很快轉向油畫,就不用再做版畫了。回到四川美院以後,我的畢業創作遠遠超過了我的預期。我畢業創作做了一套石版畫,不是畫面的效果多麼好,是我感覺在工作的狀態和工作過程中間我體會到了這種樂趣,包括石版畫這種特殊的魅力。我到四川美院以後,雖然我這時候畫油畫的信念不是那麼強,我還是從事我熟悉的石版創作,只不過連著做了五年的時間。這五年的時間裏,一直想著怎麼樣來…其實不叫改行,我覺得版畫畢竟是很受限制的畫種,在美彩、製作、後期的印刷、展示等等方面,版畫的這種方式都特別受限制,我希望能夠用一種更加自由的方式來展現一些我的想法。它的不夠直接,所有版畫的呈現方式都是間接的方式,其實這種想法很早就有了。再加上到了2004年的時候,我從本科做畢業創作,到2004年,我已經連著做了六年的石版畫了,期間得了三個金獎。可能是一個是對這種圖示語言的一種疲憊,而且我想儘量的變,但是沒有找到一種變的方式,沒有找到變的突破口,所以在2004年的時候,我決定做一些架上的嘗試。其實你能夠看到我早期的一些架上的作品,不管從圖示還是製作上講,其實有很強的版畫意味的,人的平面的符號畫的,包括場景分割、製作方式,其實我覺得跟版畫都很接近,但是這是我不太喜歡的。本來做版畫就已經這樣了,僅僅是通過油畫的方式或者筆觸的方式把我的版畫放大嗎?不是簡單的定制的轉換,應該從繪畫的本質,包括從繪畫的方式來講,都應該有所突破,或者達到我想要的自由的狀態。所以從2004年到現在,還是有比較大的變化的。
藝術中國:從你02年的《遙遠的寂靜》系列,到目前作品的風格由原來的畫面複雜結構,人物的立體感到轉向畫面構圖更加單純,人物造型更加平面化,當時是如何完成這些轉變的呢?
韋嘉:其實我一直覺得我的創作風格還不是特別明顯,因為我的畫和別人的畫不太一樣,就是這種符號化的提煉,我覺得我的畫其實不是一個單純的符號化的提煉,不是找到一個符號然後不斷地延伸或者擴大這個符號,我的感覺是,我延續的是一種情緒,每一張作品裏延續一種情緒,從共性的情緒裏達到它的統一性。但是你剛才談到,你覺得有很明確的個人風格,我倒是覺得並不是特別明確,我是覺得老在變。比如你今天看到的今年個展的這些新畫,和我現在正在做的那些畫又有一些距離,又有一些區別。
我對我自己的認識,應該説我對這種平面的,通過繪畫的形式來出現的這種藝術語言,我還是更加感興趣。我覺得,我可能能夠創造一種非常自我的表達方式,用別人無法替代的這樣一種表達方式,我希望是這樣。
應該是這樣的,它肯定有一個合理的延續,這個延續不是特別跳躍性的,不是特別大範圍的這種搖擺跳躍的感覺,它應該是一個主線,一個脈絡這麼下來的。當然我覺得,版畫帶給我很多,通過做版畫這件事情,真是帶給了我很多對於畫面本質元素的思考,提供了很多可能性。還是我談到的,就是原創版畫受的限制,因為你受到限制,所以你才必須得從很多內在元素的東西考慮怎麼樣突破一些傳統的樣式,而不是説單純玩一些表面的花花哨哨的技法,不是通過一些技法行為來使你的作品能夠動人的,而是通過挖掘內在的,包括你的內心,包括構圖畫面的一些更為本質的東西,來完成這種變化。
藝術中國:你是純正的美院科班出身,但在你的作品中至少在表面上將這些痕跡隱藏的很深,作品越來越單純,你是如何尋找到自己的繪畫語言的?
韋嘉:我現在還是覺得中央美院的這段經歷非常重要,包括我在教學中間也跟學生談到,雖然我們截取那一段來看,可能覺得那種學習方法太古板,太老套,太傳統,不是説你當年畫的素描,寫實能力有多麼好,不在於這個,而是在於做訓練的同時,培養了你對造型本原的共性認識和體驗,我覺得中央美院的經歷對我來説非常重要,包括我早期創作的作品,學院的意味是很重的,老想説,老想體現出來,但是我很快就意識到這一點,你要凸顯你的情緒,要把你表達的東西、核心的東西放大的話,必須要在表像語言上面進行適當的提煉,把一些和你畫面無關的,和你畫面想説的無關的的東西儘量去除掉,可能中間的核才能變得很大。如果你老是拿著那些細枝末節的體現你能力和功夫的東西來做的話,而且我説的能力和功夫是停留在一個技法層面的能力和功夫,肯定會使你畫面情緒的東西、內在的東西有所衰減。我是很痛苦地經歷過這樣的過程,因為我上中央美院以前,我就是附中的,我很小就在所謂的這種正統的訓練體系裏。其實我以前是不會畫創作的,因為我們在學校學的過程中間,大家比的就是誰的造型能力更好,誰能把客觀的、再現的能力展現到極致,大學的頭三年我都不會畫創作,覺得寫生是最重要的,天天想著怎麼樣把東西畫得特別到位,特別充分,從來沒有想過做減法。就因為版畫,版畫係教學有一個特別特別好的東西,因為版畫講究的是速寫,所謂速寫不是單純的短時間描摹對象的過程,而是通過圖像的方式,記日記的方式出現的,目的性就是完成一個從再現到表現的一個過渡,版畫所有的版種語言和繪畫其實是不太一樣的,繪畫是不斷地做加法,版畫來講,是需要大面積地做一些減法。在這個過程中間,你就必須得做減法。所以版畫這樣的教學帶給我的新的嘗試。通過版畫訓練,讓我知道怎麼樣把那些辭不達意的地方去除掉,來強化我想要的這部分。
我就在想我自己,如果我直接切入到油畫,可能很多東西到現在也沒有明白,你畢竟沒有經歷過那樣的訓練,你就不會明白,我們畫油畫的時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不斷地做加法,錯了可以再蓋,但是版畫沒有這些,你必須得成功。它其實提供的是你對畫面的一個前期的思考,你得非常充分,你不能説我邊弄邊想,或者那樣隨意性地做版畫,那不可能做得出來的。恰恰是這樣的一些思考,它幫助你完成了一個你對自我的提煉,一個深化的過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