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內容健康，只要不反對共産黨，為什麼不可以讓大家享受搖滾樂？”張北縣委書記李雪榮説自己的想法很簡單，“不開放，張北就沒有出路”。圖/余锎

張北縣委書記在指揮車裏興奮地指著車外兩位年輕人，説：“看，那就是朋克！” 圖/余锎

南方週末特約撰稿 平客 發自發自河北張北

“看，那就是朋克！”李雪榮坐在指揮車裏，指著窗外兩位年輕人的沖天雞冠頭，興奮地對南方週末記者説。

李雪榮是中共張北縣委書記，他所管轄的張北縣位於河北省西北部，是國家級貧困縣。2009年8月9日傍晚，在張北縣城外的一塊1500畝的草地上，為期三天的“張北草原音樂節”進行到了最後一天。

李雪榮和縣委、縣政府各級領導幹部進行現場指揮，嘈雜的電子舞曲不時傳進車內。一年前，李雪榮和他的同事們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朋克，也沒想到他們有一天會用搖滾來推動一個貧困縣的脫貧，甚至致富。

共産黨人的搖滾觀

“張北草原音樂節”是從張北縣委副書記孫小涵開始的。

1990年代初，孫小涵在大學時代聽到了崔健，讓他印象深刻的是《一無所有》。當時，他有些納悶，“這個人唱歌怎麼和我的嗓子差不多。”在他的腦海裏，搖滾樂等於小痞子、小流氓和小混混。

來張北縣之前，孫小涵在河北省委宣傳部負責出版工作，結識了石家莊一本搖滾樂雜誌的主編，這位主編有空就給孫小涵進行搖滾掃盲。長年累月之後，孫小涵漸漸明白，在西方，搖滾樂是一種為大眾廣泛接受的文化，它不是洪水猛獸，也不是小痞子、小流氓、小混混的專屬品。

孫小涵成了張北縣委、縣政府裏對搖滾樂了解最多的領導幹部，他也漸漸聽説有一種東西叫“搖滾音樂節”。

“去去去，你給我整點實惠的。”一個北京投資音樂媒體的朋友向李雪榮提議合作搞搖滾音樂節，被李雪榮“打”了回去，他從張家口調到張北一年多，一門心思想幫貧困的張北搞點“項目”，搖滾、音樂這種“不實惠”的東西，顯然不是他心中的“項目”，這位有多年黨齡的共産黨員對搖滾樂並不了解，上學時曾看過一些這種西方文化的資料，當時的認識停留在“資本主義腐朽文化”的層面上，他根本不會想到搖滾音樂節和國家級貧困縣之間能扯上任何關係。

張北物資不算豐富，有些礦産和蔬菜資源，風力發電也是張北的一個特産。張北縣第一次被國人廣泛關注是1998年初發生的6.2級的張北地震。第二次是2004年除夕，胡錦濤到張北看望農民，在村民家包餃子。

孫小涵曾就如何宣傳張北做過許多嘗試，甚至動過請張藝謀製作“印象系列”的想法，來一個“印象張北”，可最終還是因為“太貴”沒搞成。

他們還做過一台“張北心連心”文藝晚會，一個月前，這臺晚會在後來舉行音樂節的同一塊草地上演出，李雙江、尚雯婕等藝術家、明星來到張北，現場涌入了兩萬多當地觀眾，甚至擠壞了圍起的柵欄。張北人第一次看到了電視裏的大明星。

但這些都沒有讓人記住張北，也沒有給張北帶來“實惠的項目”。

李雪榮那個北京朋友鍥而不捨，拿來了國外知名搖滾音樂節的資料及海報，李雪榮隱隱覺得，對張北而言，沒準是一次打造新名片的嘗試。於是，他告訴縣委副書記孫小涵：“可以考察一下。”

孫小涵開始熟悉“伍德斯托克”、“迷笛”這些名詞，他看了許多國外搖滾音樂節的資料，考察出一些音樂節的確是在偏遠小鎮舉行，經年累月，取得了巨大成功，小鎮因此名聲在外。由此，他得出結論——這確實是一個“項目”，一個可以讓全國人民認識張北、了解張北的好項目。

搖滾音樂節的想法一經提出，在縣委、縣政府並未獲得一致認可，畢竟，與“心連心”相比，它太不同尋常了。“只要內容健康，只要不反對共産黨，為什麼不可以讓大家享受搖滾樂？”李雪榮説自己的想法很簡單，“我的思想是很開放，不開放，張北就沒有出路。”

但李雪榮同時提了一個要求——對參加音樂節的樂隊和藝人及其作品要進行嚴格篩選，在政治上把好關。

音樂節的籌備是從6月開始的，前後只有短短一個多月。按照協議，張北縣負責水電、通訊、租場地、修柵欄、廁所等一系列基礎設施的建設。

8月7日，為期三天的“張北草原音樂節”拉開帷幕，來自大陸、台灣、瑞典、英國的八十多個樂隊及藝人參加了這次音樂節，涵蓋了搖滾、朋克、電子、民謠等多種音樂風格。

1500畝的草地按照國際搖滾音樂節慣例，被劃分為演出區及生活區、主舞臺、服務台及電子舞臺，讓音樂通宵達旦地響徹張北的夜空。

據音樂節主辦方統計的不完全結果顯示，大約有10萬人次參加了此次音樂節，其中以第二天8月8日最多，這一天是週六，觀眾人數達到了五六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