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魯虹
與傳統寫實主義常常依據主題、情節、人物與場景這些元素在畫面上重建視覺真實的幻象並不相同,陳子君作畫時,往往尊從內心的真實感受,然後再以即興的方式直接表現出來。也正因為如此,她畫面上的人物、場景基本處於現實與幻覺之間,有時甚至如同夢幻一般,神秘卻耐人尋味。只要我們認真仔細分析一下陳子君的作畫過程,就不難發現:這位極具才情的青年女畫家,其實十分重視偶然因素的作用。並且追求讓繪畫自然生長的過程。這與傳統寫實主義者在作畫前有明確預想的做法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而與柏格森強調直覺的思想傳統有關。另外,在具體的作畫過程中,陳子君不僅極為講究畫筆的手勢、動作,還很強調以寫意般的筆觸去表現內在的情感,毫無疑問,這種具有“行動繪畫”特點的作畫方式與傳統中國畫的作畫方式是極為相似的。陳子君的聰敏之處是能夠結合個人的特點,想辦法將其兩者有機地融合起來,這也使她得以確立個人化的藝術面貌與風格。據陳子君的介紹,她所創作的作品大都與自己的親身經歷有關,是長期積累才形成的。她的畫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對兒時生活的深情追憶,另一類則是對當下生活的意象化表現。不過,這兩者之間仍然有著緊密的聯繫。在前者中,無論是表現時尚女青年也好、靜物也好或是風景也好;都傳達出了一種淡淡的憂鬱與莫名的無奈。由此,我所獲得總的感覺是,陳子君在內心深處對城市化、現代化中消費至上的生活狀態其實懷有深深的不安,她似乎更嚮往那與自然親近的、純真的、超功利的生活狀態。在這裡,回憶就意味著批判或反思。因此我認為,作為一個70年代生人,她在作品中所體現的這種價值觀與願境,是完全不同於同代許多年青藝術家的。
而在藝術的表現上,陳子君也和那些更喜歡借鑒卡通、廣告或影像手法的同代藝術家完全不同。從自己的美學追求出發,她一方面明確拒絕時尚美學的趣味,堅持走純正油畫的創作之路,另一方面比較喜愛運用輕盈飄曳的線條和撲朔迷離、朦朧虛幻與自然流淌的灰褐色調,那人物、那靜物,還有那風景則在其中時隱時現。當然,這一切組合起來就形成了她畫中神秘憂傷的氛圍與情調,讓人看後不禁思緒萬千,並引發了相關記憶與感受。攝影史家傑弗裏•柏琛在他的著作《攝影和記憶》中曾經深刻指出,繪畫往往更符合人類大腦的記憶。畫家的艱苦付出和繪畫講究技藝的本質,更接近於人類大腦處理儲存記憶的方式。因此,繪畫有可能再次奪回它的特權。這種媒體的可能性、質感、神秘性和模糊性,在機械複製的時代,是喚起藝術家和觀眾個人記憶,乃至集體經歷所永遠無法替代的工具。(轉引自《繪畫又回來了》(邵亦楊)載于《世界美術》,2006年3期)。應該説,陳子君那具有表現主義氣質的作品很有力的證明了傑弗裏•柏琛理論的無比正確性,而她一點也不迎合攝影、卡通、廣告趣味,堅持按照現代人的感覺去努力探索繪畫自身特點的做法非常值得人們好好思考與借鑒。
2008年4月16日于深圳美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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