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保護國家財産數十年費盡週折 無一遺失
死後也不會有個人遺産 現在靠自己工資生活
李樹森:徐悲鴻紀念館坐落在北京市新街口北大街,聽説要翻建新館了。請您談談有關徐悲鴻紀念館的情況吧。
廖靜文:在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費了很多週折,在周總理的親自關懷之下,徐悲鴻紀念館裏的書畫等東西才得以保存下來。這些都是國家財産,我遇到再大困難也要保護好。
當時國家要修地鐵,老紀念館被拆掉了。後來1972年,我給毛主席、周總理寫信,要求再建徐悲鴻紀念館,以便把這批國家財産保護好。毛主席批給周總理辦,周總理派人通知我,我非常感動。我拿著這個批件去找建委、房管局,當時還是計劃經濟時期,所有的材料都要批了以後國家再調撥,還要國家批地皮,還涉及到拆遷。
當時中國正處於特殊歷史時期,找人辦事很難。那時我六十歲左右,為了拆遷那些房子,我幾乎每天一到上班時間就站在房管局局長門口,去等局長上班,好求他給我們解決地皮拆遷問題。我這樣吃了飯就去求,整整求了一年時間,才騰給了我們地方。那時候我還跑得動,什麼事都是自己跑自己求,這樣跑了十年,才把紀念館蓋了起來。1982年批的,1983年蓋起來開館,就是現在的徐悲鴻紀念館。
以前展室太少,悲鴻的畫只能展出一小部分,他的收藏就更不能展出了。現在國家經濟發展得很好,對文化事業也越來越重視,國家將擴建紀念館,預計今年十月份拆建新館,明年完工。建成後的紀念館將由原來的兩層擴建成四層,將會有二十多個展廳,展室也加寬很多。晚年得知這個消息我真的是喜出望外,我已經90歲了,跑不動了,相信北京市文物局會把這個工作做好。
徐悲鴻的畫與收藏當時我全部捐獻給國家了,到現在一張畫都沒有丟。悲鴻死了以後,房子我也捐給國家做了紀念館,從那以後,我很多年都是租房子住,直到現在也沒有我自己的房子。我現在住的房子是我兒子買的,他出了一百萬人民幣,我出了十萬,房産證不是我的名字。我沒有任何産業,等我死了沒有什麼遺産,我現在就靠自己的工資生活。
財産都捐給了國家兒女邊打工邊留學讀書
李樹森:您有一雙兒女,兒子徐慶平現在是中國人民大學徐悲鴻藝術學院院長,女兒徐芳芳曾以優異成績成為斯坦福大學管理學院中國內地學生第一人,都很優秀。孩子幼年就失去了父親,您把他們撫養長大、培養成人,一定付出了很多不為人知的辛勞吧?
廖靜文:徐慶平、徐芳芳,從小我就教育他們,要像爸爸一樣用功讀書,他們在小學就是三好學生,中學也是最優秀的學生,大學畢業樣樣都是5分。悲鴻留下的財産我都捐給了國家,兩個孩子後來到外國留學,都是邊打工邊讀書的。
慶平在中央美術學院附中畢業以後,正趕上美術學院不招生,就投考了外語學院,當時我説你雖然不能去美術學院學畫,但你父親有很多法文書可以看,他就到外語學院學法文,以全優畢業。
慶平畢業後,趕上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來北京招生,要求會法語,他以最優秀的成績考取了教科文組織的高級翻譯,到巴黎工作。
到巴黎以後,慶平想進巴黎大學學習,但因為巴黎大學已與他父親在那裏學習時迥然不同,不重視寫生了,教師可以幾個禮拜不來看學生畫畫,隨便學生亂畫,不太注重基本功。所以,我跟慶平説進巴黎大學不要再學畫畫,讀外國美術史吧,他聽從了我的建議,並且拿到了博士學位。
因為教科文組織工作強度很大,他每天白天上學,晚上做翻譯工作,睡眠時間嚴重不足,去巴黎時頭髮都是黑的,回來時頭髮白了很多,現在他已六十五歲,頭髮全白了。
他教學很負責任,他在中國人民大學擔任過十年的藝術學院院長,繼而擔任徐悲鴻藝術研究院院長,現在仍然擔任徐悲鴻藝術研究院院長,還親自帶博士生。
在籌備中國人民大學藝術學院的時候,我的女兒芳芳本來要在美國工作的,她得知正籌備藝術學院,就從美國回來參加籌備工作。我女兒是學音樂的,從小就學鋼琴,她就倣照她爸爸辦北平藝專的方法,開設音樂系,使藝術和繪畫結合起來。現在她還是中國人民大學藝術學院的顧問,每年被邀請回人民大學三次,看音樂系的發展情況。
美術界比較混亂 “強元”有助於喚回大師雲集時代
李樹森:您對中國書畫的發展前景及方向怎麼看?
廖靜文:我覺得悲鴻所處的那個時期,是一個特殊的時代。五四運動以後,要發展新文化,所以涌現了很多了不起的人物,在繪畫上也涌現了大批有名的畫家。
悲鴻親自培養的優秀畫家有吳作人等,悲鴻去世了以後就是吳作人擔任中央美術學院院長。悲鴻當時聘請的很多教授都成了很有名的畫家,像李可染、李苦禪、蔣兆和等人。他們都是徐悲鴻教育體系倡導下培養出來的優秀人才,後來也把徐悲鴻的教學體系運用到自己的教學當中去,教學相長。那個時期出現了很多人才,可以説悲鴻所處的那個時代是中國文學藝術最了不起的時代之一。
現在,雖然有一些畫家還是很成功的,但整體來説缺乏老一輩畫家刻苦用功的精神。也許是時代不同了,經濟發達、人民收入提高是好事,但是年輕人不願意再吃苦了。
雖然有些學校還堅持運用徐悲鴻的教學體系,但是都不很嚴格,學生也不像以前那麼刻苦用功,所以現在要出人才就比較難了。不僅是中國,國外也一樣,這是整個大環境的問題。很多年輕人只是追求標新立異,像悲鴻他們老一批藝術家那樣忠實于藝術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時間縮短空間,國外的流派也紛紛傳到中國來,現在中國的美術界可以説是比較混亂的。你們提倡“多元”環境下的“強元”,非常必要,必須這樣做,才能重新把悲鴻那個追求真正藝術的時代呼喚回來,希望你們繼續努力。也必須要有人發出這樣的吶喊,只有你們這樣努力的吶喊,才能喚回大師雲集的年代,否則沒有希望。但我還是在往好的一面看,因為今天看到了你們,讓我覺得希望很大,也相信中國會再次出現藝術人才輩出的時代,只是需要等待,不是一蹴而就的,這還需要你們的努力和付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