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盧新華
林學明“投胎”原中央工藝美術學院至今,轉眼三十二年過去。他在大地行走,走向東西南北中,走向無垠的詩意之境。
如今,林學明在中國室內設計界已是豁人耳目的佼佼者。但他沒有端來他在藝術設計領域的殊榮和碩果,而是向母校捧來他的抽象水墨的詩意圖景。展出的每一幅作品似乎都是他生活詩意的心靈軌跡,那點、線、面的節奏,黑、白、灰的虛實張力又似他詩意創造的心跳。這是一顆懷素抱樸的感恩之心,是一顆靈透睿智、對藝術崇敬的心。
林學明雖經歷了“文革”磨難,卻是幸運的。這磨難,是在苦難的物質和精神生活歲月中,他蘊藏和堅持著不滅的詩性期望。何處安身立命?青春年華曾焦灼地等待和苦苦地尋覓。這幸運,是在苦難的邊緣,在放棄與掙扎中,他終於投入了“藝術設計的帝國”,步入了心目中的“伊甸園”。從此,他與母校血脈相連。
母校一代藝術大家是他的精神偶像。大師們指點迷津,讓他頓悟、開化,看到了一個多元創造的詩意世界,看到了一個融貫中西、博通古今、“本土重建”的藝術創新境域,也看到一個藝術家的社會責任和使命。無垠的詩意世界向他敞開。
但雖是同根生,同窗間的“發育”也有差異。林學明他們七七級陶瓷班,似極為特殊,母校的一代名師龐熏琹、張仃、雷圭元、吳冠中、祝大年、鄭可、俞致貞、梅建鷹、白雪石等都直接給他們授課;此外,他們還得到了李可染、李苦禪、黃胄、許麟廬、黃永玉等藝術大家們親臨課堂授業解惑。他們吃了那麼多名師、大家的“開口奶”。直到今天説起,仍讓人眼熱,羨慕不已,甚至不得他們班的究竟。林學明真是吃了偏飯,底肥足,後勁大。他,成長在大藝術觀的懷抱之中,四年寒窗無虛度。
南國紅豆最相思。林學明“脫胎”母校,躊躇滿志,“不知天高地厚”,卻離不開故土。他背起行裝,不回頭地直奔珠江之畔。那裏,是經濟改革的最前沿,他要在那兒建立起新的精神廟宇,展開新的生活詩境,無愧一方父老,無愧母校和恩師。
林學明納言敏行。他敏銳的詩性,讓他看到一個新的文化圖景和經濟時代的到來。他冥冥中不安,似有某種東西要降生。終於他不顧後果,在廣州美術學院率先開辦了全國高校第一家室內設計公司“集美組”。他成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弄潮者。一時間褒貶四起,福兮禍兮?命運難測。這是八十年代初的往事。誰知個中苦?
“集美組”可謂一夜花開,引來萬花竟放。“集美組”名聲鵲起,林學明的人生與“集美組”連在了一起。他引領室內設計的潮流,將母校本土化的“包豪斯”思想在南國盡情播散。他在無垠的探索之路狂奔,不回頭地朝詩意生活的終極奔去,也像前輩們一樣到西方世界去尋覓。
尋覓的遠行,林學明闖入無垠的詩境。他將形而上和形而下兩個情境的創造看成一體,統一在詩意的精神層面。他無論是涉獵室內外空間、陶瓷、傢具設計行道,還是從事壁畫、雕塑、裝置藝術或抽象水墨畫的創作,都始終緊緊咬住藝術的本源,咬住東西方藝術精神不放。他十分清楚,中國繪畫藝術的黑白、虛實空間詩性所構成的生命氣象在藝術表現中具有的重要意義,點、線、面的結構張力作為支撐生命詩意的重要元素,抽象地、有意味地表達存在的終極詩意。因此,他在藝術設計的語言表達中肆意藝術形式的詩性意味,在抽象的水墨詩性空間裏安頓現實設計生活的虛無和不盡心意的“妄念”。
林學明抽象水墨畫中的點、線、面相互穿插、繚繞,或徐,或急,或輕柔飄逸,或沉重獰厲,筆意跌宕起伏。他的那點,似點,非點,是汗、是淚、是血,是酒、是花?他的那線,曲折、蜿蜒、無盡,是訴説不完的生活詩意和空間的新境?那意象,是溝壑人家、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是林間田野、都市喧囂、人間萬象?是藝術設計空間詩性的開闔、張弛?那抽象的一切是他生命的詩意和歸宿——無垠的境地。
在我看來,生活現實的設計就是詩性的抽象,這抽象與繪畫藝術的視覺抽象語言表達相異相通、相輔相成。在室內空間設計的創新中離不開點線面,在其他一切形式的藝術設計創造中也都逃離不開點、線、面。生活的花花世界都統領在黑與白,虛與實,點線面的詩性抽象的本質中。
我想,在林學明那裏,藝術設計與繪畫藝術無障,藝術的詩性情懷是設計創意的“母體”,是“皇后”,而設計創意和製作過程的理性都是“奴僕”。他們都統領在詩意的人性懷抱中,叩拜在“母體”和“皇后”的腳下。唯理性設計的理性,遮蔽著智慧的詩境,永難與詩意的創新之思相會。詩意無涯,無涯唯智。
林學明的抽象水墨畫是在他的生活詩境中成長起來的,而他的藝術設計靈感和用之不竭的智慧,又常常來自他詩意之思的黑白、虛實世界以及點、線、面的空間抽象觀念。其實,他在藝道的詩意大懷抱中,作了設計的“小技”。因此,他那樣得心應手。正如莊子所説“臣之所好道也,近乎技”。這是藝術的真諦。
無垠的行者無疆界,也永無歸期。林學明的抽象水墨畫展將是他藝道之路的又一新起點。
奔去吧,苦難和玫瑰在前面等待著無垠的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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