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兼副院長
徐冰做事下工夫、認真,甚至有些完美主義的苛求。看上去“已經差不多”的事情,徐冰一定要親自檢驗,再要求重來。他有古板知識分子式的固執,這讓“桃花源”的工作夥伴們無奈,但又佩服。
他對自己這一點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情,就不會讓它“稀裏糊塗地辦下去”。他通常選擇自己能力範圍以內的事情,並且一旦決定要做,就兢兢業業,直到完成。對自己要做的事情,一般來説,他也有足夠的信心。
徐冰回憶擔任中央美院副院長的決定,他半開玩笑地説自己有“累不死”的特點,按照當時對自己的判斷,“應該能勝任這個工作。”2008年1月,他接受教育部任命,正式回國“任教”。
“累不死”是徐冰1980年代的外號,那時候他剛畢業留校任教。那是一個冰雪融化的時代,是屬於文藝和知識界的狂歡時刻。身邊的同事、朋友們到處聚會、參加詩會和沙龍、瘋狂地喝酒、聊天。徐冰也參加,但更多的時候,他都在中央美院的宿舍樓裏伏案刻字。徐冰常常熬到淩晨,然後胡亂刷牙睡去。
日後讓他蜚聲國際藝術界的《天書》就是這樣刻出來的。徐冰打亂中國文字原有的偏旁部首,讓每個新造的字看上去都煞有介事,但卻沒有承載任何意義。這些文字看上去嚴肅但又搞怪,沒有人能認出它們。1988年在中國美術館展出時,商務印書館的老編輯們認認真真地研究了半天,“一個字都沒認出來”。徐冰很樂於提起這一點,一直嚴肅的表情終於笑起來。
兩年後,徐冰接受美國威斯康星大學的邀請,作為榮譽藝術家移居美國。他住在拍攝電視劇《北京人在紐約》那間著名的地下室裏,依然被稱為紐約華人藝術圈裏“最勤奮的藝術家”。
徐冰以自由藝術家的身份在美國生活了18年。期間他創作了《新英文書法》《鬼打墻》《地書》等,在各大美術館裏展出,作品被永久收藏。徐冰成為西方世界最有名氣的華人當代藝術家之一。
現在,他用冷靜而中立的語氣回憶起在美國做藝術家的日子,回避對自己五年前選擇回國到底是正確或者錯誤的結論性判斷。儘管幾年來他被行政事務纏身,“基本上沒有太多的時間做藝術和思考”。
“在美國就是很自由,獨立,沒什麼事干擾你。”他對《中國新聞週刊》説。住在紐約,最大的痛苦,“就是怎麼樣做好你的藝術,(怎樣)絞盡腦汁再往裏走走。”而“現在要的事情就太多了”。現在,徐冰這樣比較自己回國後與在國外的狀態。徐冰有些無奈,“現在每天醒來就是一堆事兒,你只好一件接一件去趕。”他搖搖頭,嘆道。作為美院的副院長,他要處理的行政工作太多,幾乎沒有辦法做規劃。
作為一名功成名就的藝術家,徐冰身在國外的另一個好處,就是做展覽基本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成熟的美術館或者博物館,會為邀請舉辦展覽的藝術家提供經費。徐冰要做的事情,只是在相對寬裕的資金條件下,如何把藝術做得更好,更讓自己和對方滿意。
資本是徐冰回到中國很快就遇到的現實問題。回國後,他受某集團之邀創作《鳳凰》,原本以為四個月就能搞定,但因為金融危機,計劃延長至兩年。展出的地點原本是在北京CBD區域的大樓裏,也因為對方計劃的變化而改變,這對徐冰來説是很可惜的事情。他特別看重作品和環境的關係。《鳳凰》發佈前的媒體會上,徐冰用他慣有的平淡、顯得有些啰嗦的語調,向媒體講述這件作品創作過程中所展示出來的“資本的力量”。
而這次在倫敦V&A博物館開幕的新展,徐冰終於不用為經費發愁。10月初的北京發佈會上,他用“萬惡的資本主義”形容博物館關於展覽細節一些固有的約束。“但他有他的好處,你只要做你的藝術,不要管別的,”接受《中國新聞週刊》採訪時,他這樣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