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裏士多德
文藝復興末期帶有理性主義的唯理論和有著歸納法性質的實證論哲學産生之後,形成了以形而上學作為區別科學的哲學,哲學從而從古希臘百科全書式的體系中分離出來,而為形而上學,形成了主客體分離的近代哲學。 到了19世紀末,這種方法又影響到藝術思維,體現在現當代藝術所具有的超越感性經驗的形而上的特徵中。當辯證法作為一種方法論影響學術時,便也就産生了對二元對立哲學觀的消解。
一、二元對立的消解
當今世界變得“扁平化”,有一種非物質社會的性質,原本我們習慣以兩級對立的方法來理解世界,如在藝術上我們有美與醜、真與假、形式與內容等的對立區分,並以此作為判識優劣的一種方法和尺度。而在非物質社會,資訊的迅速交流,世界變得不再有隔閡,不再有神秘甚至隱私。圖像傳播的極大發達,使得我們相對於過去有了極多的知曉外部世界的資訊來源,我們在一個扁平的界面上可以足不出戶地看到活生生的世界,了解到異國他鄉正在發生的的事情,觸及到迅速出現又即刻消失的事物變化。因此,無形中精神與物質的對立在此融合了,因而,過去的認知方法,隨著資訊的廣泛滲透,致使“二元對立”的關係很大程度上轉化成為共時而顯、同體並存、相互滲合的相對性的態勢,如好與壞、舊與新、錯與對的關係在一定程度上轉化和消解。當今資訊的爆炸導致了慾望的爆炸,導致權威的消失,這一點也反映在當代藝術的趨向中。
在非物質社會到來之前,功能存在於質料之中,密不可分,如刀劍的鋒刃必須與材質連接在一起。而在當代,形式與質料是可以分開的,如電子匯款、刷卡消費、人機對話等等,表現出了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抽象的非物質形態,許多情況下,是只見功能不見物質。
二、藝術解構了嗎?
這種現實影響了人的思維,必然反映在人的世界觀當中,反映在藝術觀之中。如當代藝術的影像化、媒體化、觀念化、多元化、公眾性、參與性,事件性、行為等都是消解二元對立的結果,這也形成了對藝術本體的越界。但問題是中國的當代藝術在全球化意識的影響下,雖然出現了藝術形態的轉型和越界,但未必是真正地解構了。轉型是相對過去的形態的否定,例如85新潮這種以獨立精神、文化反省、現實批判為主要特徵的對藝術的思索,是對建國以來體制下一體化的藝術形態的越界。上世紀90年代以始中國社會由一個政治型的社會逐漸轉變為經濟型社會,到了今天藝術中的拼合、拆解、挪借、調侃、卡通化等這種數字化時代多元形態又是對90年代以來藝術形態的越界與轉型。雖然在越界中出現了新的面貌,新的價值觀,但走到今天又遭遇到了徬徨與迷失的境遇,出現了意欲掙脫又被牽制的局面。這是因為我們的藝術思維與價值觀就整體而言,不可避免地受西方強勢文化的趨勢,浸淫著西方當代的藝術思想,非但沒有解構,反而在繼續建構著西方的價值體系。雖然藝術創作在近幾年來似乎已走過模倣、學習西方模式的階段。可是就整個而言,由於在客觀上缺乏對國家意識的關注,缺乏突破圈子內的“家譜系統”,在主觀的創新意識上又缺乏對超越感性經驗的藝術法則的把握、缺乏藝術本源的衝動和辨析的智慧,因此,這一現狀並未産生根本性的變化。
解構是什麼?不是單純的解放,在學術上是指瓦解固有的體系,解構已有的構造,重構價值結構。説到此,自然繞不開現代的一位哲學家——海德格爾。海氏説的“解構”是對形而上學的歷史批判,德里達把它譯作“解構主義”,這源於啟蒙主義和超驗理想主義,而海德格爾的巨大貢獻“是如何將自己對現代形而上學傳統的批判,建基於對現代和古代形而上學進行歷史重讀的巨大工程之上”(馬克•第亞尼語)。這是因為海德格爾一直將亞裏士多德的希臘思想看做是具有現象學和詮釋學維度的,探討存在論(本體論)在海德格爾這裡變成了詮釋學,因而他斷言:“哲學的結構必然要毀滅。也就是説。必然會通過一種向傳統的歷史回歸,將傳流下來的東西解構。但這一點也並不意味著要否定那個譴責其無效的傳統,而是一種對傳統的積極挪用。”
當代思想中(在邏輯、藝術、倫理學、認識論、科學哲學等領域)普遍出現了相對主義、多元主義,人們不再信奉普遍有效、獨一無二的規範、範式、標準。認為道德規範、科學範式等是相對於文化和時代而産生變化的。值得重提的是德里達將現代主義和傳統進行了微觀的邏輯修正,而我們大呼建立自我的評判體系時,我們也應該對我們現代的和古代的認識論做一歷史重讀和微觀修正,它也可以促進我們對傳統的積極挪用。
三、關於方法論與《第三種思想》
筆者在一篇關於建立方法論的文章中説過,我們早已有了自己的或曰東方的審美評判標準、體系,只是失去了使用和開發的文化背景和興趣或者説是自信,我們還得去品味東方文化中的意在言外的語言方式和關於靈與識、意與境的“唯靈”氣質,因為這些特質也正符合當代藝術的暗示性、借代性的語言特徵。通過重讀它可以校正現在的思維偏誤,當藝術走出本體、走向多元、走向觀念時且不要忘記,觀念藝術需要的是智與慧,需要的是辨與識。當下的觀念藝術,往往缺乏新觀念,很淺顯和蒼白。有些觀念作品,不過是“無休止的自我闡釋”,而作品的形式則成了這種過度闡釋的無力佐證,導致觀念難以支撐形式,或者是形式難以説明觀點,正所謂口與手的顛倒。
其實,西方當代藝術正在反思,又存在了一種由越界回歸本體的潛流,這不奇怪,人類的心緒總是這樣,當一件事物的形態成熟了形成大流之後,一股飽厭的情緒又在形成一股逆反的潮流,這是因為人性有一種不斷追求新異的心理。當逆反又形成大流,則又出現逆反,如此重復、回歸、推疊、演進、更替、出新。譬喻當代藝術中在造型上追求原始、稚拙,在意義上追求神秘、象徵、暗示等,便是逆反心理回歸到原始藝術的心理情結。
一般來講,談起世界上的文化思想好像只有兩大塊,即西方和東方(非洲、大洋洲等地域的文化思想則處於邊緣地位)。然而,在文化思想的交叉之中,是否已形成了第三種、第四種呢?最近,在古根海姆美術館舉辦的《第三種思想》展覽,總結出了西方現當代藝術從亞洲獲得的靈感啟迪。如禪的文化所具有的暗示性、頓悟直指、內省智慧、一意多指、受控意外等對生命本源性的體會,這正是當代藝術的靈魂。
中國當代藝術走過了受西方現當代藝術影響或學習的過程,然而西方在19世紀末就出現了受東方藝術精神影響的流派或藝術觀。美國的藝術史學家大衛•卡裏爾曾説:“當代西方學者很敏感地意識到歐洲中心論的危機。我們感到,任何貼切的藝術理論必須與其整體的文化藝術相應”。中國的藝術要獨有見樹,那就必然要從語言方法上提升到精神的主體上,上升到藝術思想的突破上,尋找物質事態內部的特性,把握對生命、存在的本源思考。
四、原理的重要
應單純一點,本源一點,自然一點,簡樸一點,直覺一點,這是藝術思維的命脈,它會帶給我們剝開現象看本質的敏銳,帶給我們洞悉事態的智慧,帶給我們激揚藝術靈性的涌泉。我們可以快樂地習慣於琢磨事物的原理,而不是形式。有了原理,形式隨心所欲;有了原理,心不受控卻變化無窮;有了原理,會形隨意遷,形態倍顯;有了原理,會提筆放意,嘆唱嘯永;有了原理,會低循高翔,抱奇抗俗,這是我們的價值點,我們不要忽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