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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爾•波特:活著,舞蹈著,翻譯著

藝術中國 | 時間: 2014-06-17 19:48:22 | 文章來源: cafa

2014年6月12日晚上六點半,美國作家、翻譯家、漢學家比爾•波特(Bill Porter)的講座“活著,舞蹈著,翻譯著”在中央美術學院美術館學術報告廳開講。本次講座由中央美術學院人文學院和美術館主辦,詩人西川擔任主持人,出席的嘉賓還有中央美術學院副院長徐冰、雕塑繫於凡老師、姜傑老師、詩人翟永明、歐陽江河等。講座現場人數爆棚。

主持人西川從自己對波特的了解、相識談起,比爾•波特的翻譯筆名為赤松(Red Pine),中文出版物有《空谷幽蘭》、《禪的行囊》、《黃河之旅》、《心經解讀》、《問道中國》、《絲綢之路》等;英文譯著有《道德經》、《千家詩》、《寒山詩》、《韋應物詩選》等。西川認為比爾•波特的翻譯很有特色和創造性,對英文詩本身也有貢獻,並戲稱他為活神仙。

比爾•波特的講座從他兒時的經歷開始談起,小時候家庭十分富裕,也特別多有錢人到他家做客,他從12歲時就開始了解錢是很麻煩的事,是一種負擔,他覺得有錢人都有一個哈哈笑的臉譜,都是假的,不是“真正的人”。而他認為“真正的人”,是他家裏的傭人。比爾家有五六個傭人,他跟他們是好朋友。從那個時候起,比爾認識到,有錢的生活,不一定是快樂的生活。15歲時,比爾父母親離婚,之後父親很快破産,但是他卻覺得很輕鬆,很快樂。這件事也讓他明白他人生所追求的一定不是錢。

家庭破産後,比爾•波特服過兵役,後來進入哥倫比亞大學攻讀人類學,學校規定需要選修一門外語才能獲得獎學金,為了繼續學業,於是他隨意選擇了中文。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書時,比爾在唐人街認識了壽冶老和尚,還教比爾打坐、修行。到1972年,比爾感到繼續讀人類學沒有什麼意思了,他想專心修行禪宗。於是比爾離開哥倫比亞大學,來到台灣佛光山,開始了寺廟生活。過了一年,因為感覺佛光山寺太熱鬧,於是比爾搬到更偏僻的海明禪寺又住了三年。在台灣詩廟修行期間,比爾一直都在學習和翻譯,他認為通過翻譯可以更好地學習另一門外語。此外,這段經歷帶給他的最大收穫便是“自由”,因為他覺得在哥倫比亞大學雖然會學習很多知識,然而這些都是”妄想”,人的思想會被這個系統控制。而在廟裏修行讓他能放下“妄想”,獲得自由。

1989年,比爾•波特和相識七年的台灣女孩結婚,需要工作的他在台灣為一個美國電臺做事,當時翻譯過《寒山詩集》、《石屋山居詩集》和《菩提達摩禪法》等書的他,早已有了到大陸尋訪隱士的念頭。並幸運得到了台灣首富之子王文洋的資助,這讓他有機會來中國大陸。於是比爾開始了在終南山尋找隱士的歷程,他把這段經歷結合歷史掌故,寫成了《空谷幽蘭》一書。這本書以英文寫作,把他所看到的中國隱士的生活告訴西方,希望人們能從中有所啟發。後來這本書譯為中文版,一版再版,受到眾多關注。

2012年,69歲的比爾開始了最後一次旅行——尋人不遇“finding them gone”。這一次他將沿著黃河與長江,循著陳子昂、曹植、阮籍、歐陽修、蘇東坡、李清照、白居易等36位詩人的足跡,與他們進行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30天走訪120個地方,並帶著美國最貴最有名的酒——用玉米釀製而成的波旁威士忌,因為他知道中國詩人都愛喝酒。比爾表示,只有重新走訪一遍古人曾經走過的足跡,才能感到自己離偉大的詩人們很近,真正理解他們當時的心境,和他們不朽的靈魂共舞。

這個著作完成後,比爾打算以後不想出書了,剩下的時間在家裏修行,喝茶、散步、打坐、寫書法等。因為他不想被捆綁在出版社的世界裏,同時感謝中國的讀者,讓他有自由的空間,不必因為錢而被束縛。

在本次講座中,比爾•波特風趣地講述了自己學習中文、山中修行、快40年的翻譯工作,從不了解中文,到愛上中文,到發現翻譯是了解一種文化最好的方式。對比爾來説,翻譯是一種“舞蹈”,而且,這種舞蹈要靠著中國的文化來跳。他用姜子牙釣魚的典故比喻自己的翻譯過程,有時候要通過打坐的方式一直等,靠著別人的力量和花很多時間才能翻譯出來。

在之後的互動環節,比爾•波特分享了他翻譯之路的收穫,來中國的感受和對禪宗的理解。比爾表示,翻譯沒有對不對的問題,正如沒有完美的“跳舞”,而是要看自己的內心,翻譯是一個表演的藝術,是為了自己的快樂。作為一個修行之人,比爾認為,禪宗沒有思想。所謂的“開悟”,也是一種妄想。

講座結束後,西川笑言,從觀眾無不正經的一個個提問,能看出來我們活得有多麼不放鬆,在比爾•波特精神的自由面前,我們反而顯得有點“緊”和“笨”,而他腦海中的高人就是像比爾這樣的人。最後,西川代表美術館為比爾贈送了小禮物。而他自己也給比爾贈送了一件禮物——唐代的古錢幣,他風趣地表示:比爾為唐代的詩人們翻譯了那麼多詩,可是卻沒有人來謝謝他,他代表唐朝的詩人來對他表示感謝。而這也是他在唐朝的所有的存款。全場爆笑,並報以雷鳴般的掌聲,講座在歡愉的氣氛中圓滿結束。

Q&A

問:談談您對“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理解? 答:我們都生活在一個複雜大網(net)中,比如我現在站在這裡,所謂的“色”就是身體、地板和天花板是分離開的,而“空”則是這一切都沒有任何分別。

問:作為一個修行之人,請談談您在修行過程中的最大收穫是什麼? 答:“自由”是我的最大收穫,修行後我發現很多東西都是妄想,都是可以放棄的。在這個階段,我依然可以學習,聽從自己的內心,任何事情可以由自己來決定。

問:你有沒有用西方的理論分析或質疑過中國的禪宗思想? 答:沒有!因為禪宗沒有思想!

問:您怎麼理解“開悟”?是什麼原因讓您決定“下山”? 答:所謂的“開悟”,也是一種妄想。問題不是你能不能開悟,而是許多人早已經開悟了,只是他們不願承認,正如一個房間開了一個窗戶,只是許多人不願意承認而已。你問我當時為什麼下山,其實……沒有什麼山可以下,沒有什麼城市可以入。上山和下山是一樣的,當然,上山更累。

問:中國的詩歌很難翻譯,您是如何進行翻譯的。對於從事當下翻譯工作的人,您對他們有什麼意見和建議?答:很簡單,喝杯茶。翻譯就像舞蹈。翻譯李白的詩,可以跟著李白跳舞,也可以把腳踩在李白腳上亦步亦趨,這當然安全,但李白會很疼。正如沒有完美的“跳舞”,翻譯沒有對不對的問題,而是要看自己的內心。要想做好翻譯,就不能把其當做工作,或者賺錢的工具,翻譯是一個表演的藝術,是為了自己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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